五十一关于“纯粹”
白起很郁闷,郁闷的时候,就想找朋友倾诉一下。白起为自己安排了一次同学聚会。白起在龙州市共有三位高中时代的同学,其实,确切的说,是校友。共同的经历,相似的童年,让几个人在一起时很有的聊。他们在外人面前,分别是王总李总和刘律师。但他们几个凑在一起时,就变成了“隔壁老王”“老刘头儿”和“老李头儿”当然,白起也就成了“老白头儿”。四人中,王总原先也在国企,后来自己下海闯市场,刘律师大学读的是军校,毕业后到某高炮旅任排长连长,后来转业,自学律师,相较之下,白起和李总两个,日子过得比较平常和普通,王总和刘律师,都是很有故事的人。
虽然都是在东北出生东北长大,但成年后都远离了东北,所以他们几个人的生活习惯和东北人还是有很大的不同。尤其是聚会这种事,他们不会像很多东北男人那样跟酒较劲,更不会把精力放在强调仪式感上,而是实实在在的放松和交流。
四个人在白起家附近找了一个温泉洗浴中心,简单洗洗,数九寒天,几个老同志互相鼓励着赤条条跑到室外,在热气蒸腾的温泉里泡了一会儿,感觉很舒服,又嘻嘻哈哈的赤条条跑回室内。吃点东西,开一间包房,坐在里面喝茶聊天打牌。
“隔壁老王”最近比较郁闷,他前几天去超市,某样东西找不到了,就问服务员,服务员手头也正忙着,头也没回的说:“我也不知道,大哥。”本来,很简单,不知道就算了么,老王刚要走,那服务员却转过脸来,看见老王,感觉很不好意思,赶紧又补了一句:“哦,对不起,大叔。”
“隔壁老王”被这飞刀扎得难受了好几天,总觉得那服务员比自己小不了多少,怎么就那么肯定自己是“大叔”呢?
听完老王的遭遇,刘律师说:“你那都不叫事儿,本来就老了么,不服可不行。”几个人嘲笑“隔壁老王”人老心不老。“老刘头儿”又说:“王总最近比较忙,本来跟我商量,能不能把咱们的聚会,和他MBA的同学聚会安排在一起,我说算了吧,咱们几个在一起,随便,咋着都行,跟他们在一起,陌生,就不自在了。”
“老李头儿”插嘴说:“你应该问问,他那些同学里面有没有漂亮女生,如果有,还是可以考虑一起认识一下的。”
“老刘头儿”怼回去:“呸,哪有什么女生啊,老太太没准儿有两位。就算有年轻漂亮的女生,人家也瞧不上你这老眉咔嗤眼的。”
几个人大笑,说“老李头儿”也还年轻。
几个人说话间,有一个中年男人边打电话便从他们包间门口走过:“李总啊,我那两千万货款什么时候到哇,我都急死啦。”
刘律师笑问白起:“你管的钱多,每天是不是也这么打电话?”
白起一板一眼的回答:“不是,我要真在公共场合,说这么大的数目的时候,往往会省略掉后面的单位,就是万,或者亿,比如两千万,我就会说两千,一个亿,我就会说,一个,要不然,就我这打扮,本身也不讲究,我担心别人拿眼睛斜愣我,觉得我是骗子。就刚才这人,你们肯定都觉得他太咋呼了。”
三人大笑。
白起把近日来工作上的苦恼向三位兄弟倾诉。三兄弟安慰他,人生么,总是会有不如意,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老李劝他,实在不行就跳槽;老王劝他,外面也不容易,能忍就忍吧;老刘又给他们讲,自己小时候在松花江里踩蛤蜊拿去卖钱的事。相对于童年的苦,现在的事情都不是难事,咬咬牙,都能过去。
三人又帮着白起一起骂了一顿领-导。老王忽然想起,跟白起说,你们单位的那几个人既然那么混蛋,你为啥不举报他们?让你们公司的纪-委办把他们都抓起来。
白起纠正他:“你这是在体制外待久了,搞不清了,首先,纪-委办不能抓人。其次,真举报的话,也不知道管不管用,据我所知,他被举报过不止一次了,好像每次都能安全度过,当然,他的位置摆在那里,谁也不敢实名举报,都只是匿名举报。”
“为啥不敢实名?你就实名举报他!实名举报,纪-委办会更重视。而且,你肯定知道他很多违法乱纪的事情。”
“确实,实名举报纪-委办会更重视,可我也就等于跟他势不两立了,人家是三个正职集于一身,咱虽然有理,却不如人家有关系,有势力。斗不过的话,我以后也就无法立足了。就算真的能把他搬倒,以后在集团内也没有哪个单位愿意用我,毕竟,财务工作太敏感,烙下这么一个印记,哪个一-把手都想离我远远的。”
刘律师帮着白起:“对,老王,你就是离开体制太久了,举报这种事,是双刃剑,能伤人,也能伤己,既然白起在体制内,还是应该尊重这些潜规则。否则也很难立足。”
“再有,什么是违法乱纪的事情?这也很难界定,别说我的领-导,就是我的手下,有一个家伙,前几年过春节,一下子花了十多万招待费,其中还有一半什么凭据都没有,我觉得这就是违法乱纪了,可我们公司的纪-委书-记却说没事,我能怎么办呢?最多褫夺他的财权,还是在别的事上找的茬,别的我也就没招了,这还是对我的下级呢。那轮到我的上级,比如说,我知道某笔钱,50万,或者80万,花的不合规矩,手续不对,咱也顶多知道这么多,不可能知道他把钱最后真的揣进谁的口袋了,他完全可以说,我是为了开拓市场,或者是为了某工程结算能够更好,把这钱送给某人了,简言之,就是为了企业,自己没贪,我就没办法了。”
“那依着你说,就拿这些贪官没办法了?”
“那倒不是,是我,我的权力太小,我没办法了。如果有个权力足够大的人想办他,可以查查他的家庭财产,查查他的私生活,查查他说开拓市场的钱,是不是真的用在了开拓市场上,手段很多,只是我身单力薄,不敢拿鸡蛋碰石头。”
“你看,你还是不纯粹,还有私心,如果你是一个纯粹的党员,不考虑自己利益,就一定能把他干掉。”
“别激动,别激动”。老刘赶紧劝老李“老王不清楚体制内的情况,这主意出的不太对。”
“不光是他激动,我自己也很激动,”白起长叹一声“这是咱们兄弟,坐在一起,什么都可以说,事实上,肯定有人在这样认为我,哪怕是我们公司的员工,肯定会有人认为我们是蛇鼠一窝。难啊,干得不好,被连坐,自己干的好,别人不好,依然被连坐,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么纯粹的话,能干几天?而且,实际作用并不大”
“我也是开玩笑的,实际上你做的很多了,能做到这样很不容易了。”老王劝他。
“你也不用太焦虑,没准领-导们正琢磨怎么收拾他呢,两个亿,怎么说他也难辞其咎,既然领-导让查清楚,就不会把事情审计完了之后撂下不管,再等等吧。”律师也劝他。
“对,再等等,真不行,过完年,我帮你找工作,以你的条件,虽然年纪略微大些,工作还是很好找的。”老李也劝他。
东拉西扯的聊一晚上,白起感觉心里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