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实质大于形式,确实也是我们在工作中要履行的一条标准,但我认为,在这里他不能用作否定咱们公司利益的工具。作为龙州一建的管理者,我们肯定要支持对我们公司有利的解释,你说呢?”
李颂诗疑惑道:“是这样么?不是应该看时间顺序,以后面的一份为准么?”
白起道:“在两份文件形式一致的情况下,你说的是对的,但现在这件事儿不是。在没有领导签字的前提下,经营部的章显然只能代表经营部的意思,他代表不了公司的意思。这事儿我也问过肖利君,他是支持我的判断的。严格说起来,咱们还应该追究经营部的责任,谁这么不负责任给盖出去了?闫书记也过问过,当初办这事儿的人已经离职了,又没造成实际损失,就算了。”
白起继续道:“当然,在这件事儿上,郭铁刚肯定不这样想,他很可能会说,管他是谁呢,反正盖着龙州一建的章呢,就是龙州一建的意思。他这种说法,在双方没有歧义的情况下,是可以的,但现在我们不能同意,为什么?同意了,我们就要损失五十万!我不可能强迫他同意,他也不可能强迫我同意。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让他去起诉吧,看法官怎么说。”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颂诗自然明白,白起不可能为了给她面子,而伤害龙州一建的利益,只能怏怏而别,跟郭铁刚去另外商量对策,不提。
李颂诗前脚刚走,后脚又有一位五十来岁的“漂亮女士”来找白起,漂亮女士四字上要打引号,是因为这女士似乎有着谜之自信,觉得自己很漂亮,穿着也很洋气,但白起看她,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一寸高的高跟鞋,红底白花的长款低胸紧身连衣裙,脖颈到前胸露着一大片雪白的、过份丰腴的五花肉,上面似乎还擦了粉,一顶大大的遮阳帽,一头棕色的披肩长发,一副似乎很洋气的墨镜,衬着脸上厚厚的粉,猩红的嘴唇,衬着满脸的褶子,最要命的,还有一股呛鼻的香水味。这身打扮要放在二十多岁人且身材很好的人身上,或许可以叫做时尚,但放在她身上,白起真是觉得别扭。
似乎是为了标榜自己的与众不同,女士一张嘴,说的竟然是英文:“Hello,Mr。Bai,My name is hongmeizhang。”
虽然多年不用,但白起当年可是学霸,这英语还是记住了一些的,前几年出国游玩的时候,他全程说外语还是勉强能做到的。他本能地想用英语回答,马上又想到,我在自己办公室,面对一个中国人,为什么要说英语?
于是他还是用中文回道:“张红梅吧?我知道你是从国外回来的,不用跟我说英语来证明。好好说中文。瞧你这名字,多具中国乡土气,别在外面呆了几年,中文都忘了。”
张红梅根唐夙强一样,是龙州一建的另外一条蛆,一条出口转内销的假洋蛆。
张红梅时年四十六岁,是龙州一建派在巴布亚新几内亚分公司和子公司两个机构的经理。巴布亚新几内亚是太平洋岛国,也是大洋洲国土面积第二大的国家,人口不多,只有八百多万,经济也不发达,本来不是合适的建筑公司营销市场。
张红梅年轻时跟刘志飞关系密切暧昧,后来几年她有点拎不清,以为自己年龄虽变大了,可刘志飞比自己更大,所以跟他还可以继续保持密切关系,却不知刘志飞早找到了比她年轻许多的新伙伴。
刘志飞嫌她,想把她从自己身边支开,但这事儿毕竟不能硬来,玩是玩,可不能玩炸了不是?一直没想好把她支到哪里去合适。刚好有一天,不得不应付她的刘志飞,跟她在宾馆房间内玩耍,电视里播放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国鸟,天堂鸟的专辑,张红梅看入了迷,顺嘴说了一句,要是能到那里去生活几年,也是一个不错的体验。
于是,龙州一建就在巴布亚新几内亚设立了一个分公司,张红梅任经理,她老公和另外两个年轻小伙做职员,后来说是为了迎合当地管理政策,又成立一个子公司。这分支机构一开就是六年,六年间,他们找了五、六个比鸡窝大一些的工程,对于龙州一建来说,还不如没有,如果只是养他们几个人,本来花不了太多的钱,但一有工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五、六个工程总造价加在一起不足三千万人民币,亏损倒有两千多万。
但是刘志飞和张红梅们不这样讲,他们四处吹嘘,又打开了一处国际市场,而且非常有潜力,前景非常灿烂。
最近两年,连鸡窝也没找到,龙州一建倒是少亏了一些。
白起半个月前就让孙佳兰通知张红梅回来述职,可她就是摆着一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大将气派,拒不回国,直到白起停了她们所有的费用。
天下的忽悠们虽然忽悠起来各有特色,但见的多了,也就能总结出其中规律,尤其是这种多年毫无建树,还在继续忽悠的人。
张红梅比唐夙强忽悠起来并不高明,套路基本一致,无非是把“北京的大BOSS”换成“巴布亚新几内亚和北京的大BOSS”,再在嘴里时不时的掺杂些英文,然后再说些自己在异国他乡,有多么不容易之类而已。
还有一点不同是,她是“教授级高级工程师。”高级职称,在建筑公司本就不多见,教授级更加少见,龙州一建五千多职工,教授级高级工程师也不过只有十多个。
白起本人,也只是高级会计师,不是“教授级”。当然,能干如白起,十多年前就评上高级会计师了,但奈何龙州市的政策,会计类职称到高级(即副教授级)就到顶了,没有教授级这一序列,所以白起就只能干一辈子高级了。
不过,张红梅的专业水平到底怎么样,就只有天知道了。因为当初评定职称时,她和正局级高官、职称评审委员会专家组组长刘志飞好的经常不穿裤子,呕,这个说法太暴露了,换一下,是好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
张红梅当初去巴布亚新几内亚,纯粹是为了好玩又清闲,可过了一年多,心里也就明白过来,自己是被刘志飞玩腻了,远远发配出来了。好在巴布亚新几内亚自然环境很好,自己在那里又远离了一切纷争,一年到头,除了搞两三次接待之外,可以说是啥事儿没有,就是吃喝玩乐。
自己在国内,只是龙州一建的一个中层,但在巴布亚新几内亚就不同了,那可是“大跨国公司高管”!除了老公,还有两个小伙儿供她驱使,妙的是,这小伙儿还可以经常替换,所以也过得优哉游哉。
自从刘志飞被撤职,她就知道,这种好日子不长了,所以心里也做好了各种预案,尽快撤身回到总部,趁着年轻漂亮,再寻一个新的靠山,才是正途。当然,即便回来,也要把自己在巴布亚新几内亚这些年描述的很有成绩,不能说是自己一事无成。
虽然在白起眼中,张红梅跟“年轻漂亮”这个词不搭界,如果知道她内心此时的想法,会觉得恶心想吐,但没办法,张红梅就是这样想的,再说了,年轻漂亮,本来就是相对的,四十六岁,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不年轻了,可对于五十六岁的人来说呢?
白起并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位很有故事的能人,还把她也当做一条普通蛆来看待。听完她的汇报,明确表示:“今天的会议上,已经讨论了厦门分公司裁撤的问题,而且已经明确授权给我,对于分支机构的裁撤,可以直接做主,不用再上会,所以我现在明确通知你,鉴于巴布亚新几内亚分公司连续两年,没有一个工程,公司决定裁撤掉这个分公司,子公司一并裁撤。”
“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完成公司注销、债权债务清理、财产处置等等工作,人员都撤回来。你们在异国他乡漂了多年,虽然亏了两千多万,却也有诸多不易,赶紧回来吧。”
张红梅没再多说什么,答应一声就出去了。她走后十分钟,白起面前的空气中仍有胭脂水粉的颗粒在舞蹈。
过了没多久,钱顺宇来找白起:“白总,张总刚刚到我们这里报销费用,但这些费用好像不能报,您给看看。”
白起纳闷道:“哪个张总?”
钱顺宇道:“张红梅,就是巴布亚新几内亚的经理。”
白起道:“哦,她呀,什么东西不能报?”
钱顺宇道:“头等舱机票。”
白起道:“这还费什么话呀,什么叫好像不能报?这是明令禁止的不能报么!”
作者的话:麻烦大家给点个催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