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物业公司那个“赵姐”都给白起打电话,邀请白起出去坐坐,要当面谈谈,白起都没好气的拒绝了。
五天前,白起又接到了物业公司的电话,不过这次不再是那个自来熟的“赵姐”,换成了一位男士,自称是物业公司派驻在白起所在社区的项目经理,姓张。
张经理明显水平比“赵姐”高,上来先是诚挚的道歉,然后又承认错误,又跟白起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半夜三更打扰白起睡觉,最后又自我检讨,跟白起简单分析了自己公司里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好话说了一箩筐,白起也就发不起脾气。
说到最后,张经理很不好意思地跟白起商量:“白先生,我这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再有市长热线的回访,您看能不能跟他们说,您对我们的处理方式比较满意?”
白起都被气乐了:“张经理啊,我先前听你说的,感觉还很真诚,听到这里才发现狐狸尾巴漏出来了,你这哪是跟我诚心诚意的道歉啊,根本就不是!你这是被市长热线给压的,没办法了,对不对?我就不明白了,我只是要睡个安稳觉,要求你们不要半夜三更的扰民,先不说我之前自己忍了多久,自从我给你们打电话,到现在也有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里反反复复,折腾四五个来回了,怎么就解决不了?”
“我跟您保证,这次一定解决,绝不会反复了。”
“你这话我很愿意相信,但是我没法信!你们的人把这话说了好几回了,每次都只管两三天。我跟你说,我现在能做的,就是你不招我,我就不再招你,但让我说满意,你办不到!”
“您说的非常对,我也无话可说,您这样,瞧我们以后的表现吧,好么?”
“好吧,只能这样了。”
俩人挂了电话,随后的几天,“叫醒服务”确实没有再出现。
昨天,张经理又给白起打电话:“白先生,您这几天休息的还好么?”
“嗯,不错,休息的挺好的,没人再来捣乱。”
“实在不好意思,白先生,因为我们工作没到位,给您造成困扰了,前几次,我都是找的保洁公司的负责人,跟他提的工作要求,这次我直接找的保洁员,直接给所有保洁员开了个会,要求他们文明作业,不能扰民,而且,我已经跟他们放下狠话了,谁再违反,甭管他是谁介绍来的,都得给我滚蛋!所以,您就放心吧,肯定不会再打扰您休息了。”
“嗯,但愿吧。我也是实在没精力跟你们在这点儿小事儿上没完没了的折腾了。”
“您放心,我这回是挨个把保洁员都问答应了,肯定不会有事了。”
“那就好。”
“我还是有个不情之请,您看您能不能对兄弟的表现给个好评?在我们领-导和市长热线回访的时候,说你很满意?”张经理很会“顺杆爬”,听白起语气有所缓和,马上就称兄道弟起来。
“兄弟,你觉得呢?我自己在家睡觉,被你们折腾这么久,连市长热线都惊动了好几回,你们总是答应整改,结果总是不整改。现在刚刚好几天,就让我说满意?你的脑回路太清奇了吧?”
“没有没有,大哥,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也觉得应该给您一些补偿,我们自己也确实该罚,这样,我给您免一年物业费吧,你看行么?”
“不行,我又不缺这点儿小钱,我要缺就缺大钱,买别墅的那种,几千几万的钱,我不缺。我就是缺觉!我要拿了你这点物业费,以后说话就不硬气了,好像我就图着点儿钱似的。”
“不是不是,您肯定不缺这点儿钱,虽然咱没见过面,就电话里听您说话,这有条有理,一丝不乱的,就是当领-导的,您肯定不是那贪小-便宜的人。这事儿就怪当兄弟的不对,您呢,就算大人大量,放兄弟一马,要不然我实在过不去了,您看成么?”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白起也就没再继续为难张经理,答应了他的诉求,张经理欢天喜地的让人给白起送来了一年物业费的发票等手续,然后,上级和市长热线的回访电话就跟来了,白起也就回复说自己很满意。
这刚刚过去一天,“叫醒服务”就又来了,你说白起气不气?
天一亮,白起就给张经理打电话,电话接通,白起尬笑一声:“兄弟,我都不知道跟你说啥好了。”
“怎么了,白哥?”
“你自己去查一下监控吧,今天早上四点半到四点五十,我家楼下。”
“啊?他们又来了?不能够啊。”
“可是说呢,我也觉得不应该啊,可他们就是来了。”
“我马上查,然后马上给您回复。”
过了一会儿,张经理又给白起打过来:“白哥,我已经把那个人开了。这人脑子可能有点问题,前几天我特意跟他反复嘱咐,他也答应的好好的,结果刚才我问他,为什么那么早就去折腾,他也说不清楚,就说自己睡不着,心里惦记着干活儿,就去了。您说这路人,如果不是扰民,是干正经事,正经是好员工呢,半夜三更的起来干活。”
“兄弟呀,这还是你们的问题呀,为啥要用着脑袋不够数的人啊?”
“哎呀,哥哥,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么,这不就为了降低点成本吗,现在这保安保洁都是,好人不愿意干,可是怂人又干不了,咱们物业公司又不挣钱,就为了少亏点儿呗,用的人确实都不是特别优秀的。哎,我直接跟他说了,你这号人我实在是用不起了,你赶紧走吧。您放心,以后肯定不会再打扰您了。”
白起心里因为工作的事情不舒服,发泄一下,也就好多了,毕竟,他不是张富清那样的老模范,只是职场中一位普通分子,心里不痛快,还是需要宣泄渠道的。
刚上班,章清海就来通知他,下午要一起去集团公司开会,还是为民营企业清欠的事情。这件事情已经开展一个月左右了。
一个月前的某天,章清海忽然拿着厚厚一摞报表来请白起签字。白起看那表儿,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字,就问章清海是怎么回事。张庆海说:“集团财务部前几天在QQ群里发了通知,让统计咱们公司欠民营企业款的情况,据说是上级让统计的,要求咱们尽可能真实。”
“啊?咱们这是多少啊?”
“三千多家,八点五亿。”
“我去,这也太多了吧?集团说没说为什么统计?别过几天让咱们一下还了,咱可拿不出钱来。”
“不会,集团说了,不会一味对咱们施压,还有可能借此机会通过政府给那些国家机关事业单位欠咱们钱的一些压力,也把钱还给咱们呢。”
“我去,我怎么听着不靠谱啊。”
“靠谱,QQ里说的,这都有据可查。”
“这些都是实际的数据,你核实过?”
“这量太大了,我倒也没核实,都是各项目部分公司报的。然后咱们财务部又做了合并,不是汇总,是合并。”
财务人员所说的汇总,即把几张表上的数据简单叠加,而合并,则是考虑有同类项和关联企业等情况,要进行适当的相加或者相抵消,相对于汇总,更加科学。
“哦。”白起沉吟着翻着那表格,心中有些犹豫,要不要报这么多。“嗯,这上面还要法定代表人签字呢?”
“对,您签完了,我再去找田总签。”
“哦,你这样吧,把表先放我这,我先找田总商量一下再说。”思来想去,白起拿不定主意,还是去找田壮壮商量。
“行,不过您得抓紧,明天就要交了。”
白起找田壮壮商量,田壮壮显然没拿这事儿当回事儿。他笑道:“嗨,上面让办,你就办呗,别太当真。就跟前些日子,市领-导去市行政办公楼工地视察的时候,当面问我,是不是把农民工工资都发到位了,我说是。那领-导不放心,当我面拿出来农民工花名册,随机抽了几个人,打电话过去,问对方是不是足额拿到工资了。”
“啊?”白起惊叹,因为他知道,龙州一建还欠人家工资呢,而且欠的还不少。“那不就露馅儿了么?”
“呵呵,露啥馅儿,每个接电话的农民工都说,自己已经足额拿到工资了。”
“哦?为啥?事先都嘱咐好了?”
“嘱咐好管啥用啊,现在的农民工,维权意识都很强,可不那么容易配合你撒谎。”
“那是怎么办的?”
“哼哼,农民工老板把所有民工的手机都收上来了,上面还贴个条,标明机主是谁。然后找几个信得过的亲信,就当他面都摆好了,领-导打哪个电话,都漏不了。随便问哪个民工,拿没拿到足额的工资?都说拿到了。是不是足额?都说足额。再问对这个建筑公司满意么?他都说,我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