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可是咱们一直是这样做的啊，难道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其实很简单，我的计划是，咱们从现在开始，手头每攒够一千万，或者八百万，就先把银行贷款还上，然后再放出来，这样不仅节省了攒钱的时间，放贷时的额度也小了，便于安排使用计划，而且，还可以提高资金使用效率，节约使用贷款的额度。”
“如果把咱们的贷款比作水流的话，咱们原先的做法是，放贷是山洪爆发，大水漫灌，然后是长期的干旱，还贷前两个月最惨，一边是形成堰塞湖，大量水资源囤积，干看着，不敢用，一边是农田里无水可用。”
“我的新做法是，不管是放贷还是还贷，都是细水长流，砍掉了洪峰，也砍掉了堰塞湖。我测算了，如果今年没有垫资这码事，在总体经营水平和去年持平的情况下，可以少使用贷款六千万元，其中从第一笔挤三千万，第二笔也挤三千万，第三笔咱们提前还，提前放，不再挤压，可以缓解第二笔挤得太多造成的资金压力。”
“这样，六千万基本就解决了，六千万，领导，这利息咱不多算，就算一年，那又是三百万啊，这可是真金白银省下来的。现在，这六千万加上承兑汇票的四千万，刚好可以用来垫资。”
“好，好！”虽然周怀明多数时候都瞧不上我，此时还是忍不住竖起大指，一个好会计，可以为企业创造很多效益啊。同时，周怀明心里又暗暗遗憾：“假如这个家伙不是这么倔，能一心一意的听自己指挥，该是多好的事情。”
“这样做也有缺点，第一就是增加了财务的工作量，原来一年就放三次，还三次，现在按我的做法，一年可能要放八到十二次，自然也要还那么多次。而且，银行方面也会不喜欢咱们的操作方式，需要沟通一下。”
“这个好说，财务人员方面，我不是答应你给大家涨工资了么。银行方面，需要做什么工作，使用什么资源，你直接做就是了，不用再找我请示。”
于是，这个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快到五月二十日了，这是为杏林社区工程垫资的第一笔款付出的时间。我已经筹措好了三千万银行存款，随时准备支付，但是，煞作怪的，项目部的人迟迟没有发起付款流程。五月十八日，周怀明又组织了一次班子会，我在会上问他，我到现在还未见到付款手续，到期要不要付款？周怀明回答的很干脆，必须按照制度办，你催催他们，尽快办理。
我催鲁二武，鲁二武也答应的很好，可就是没办。
一直拖到今天下午三点，在几乎没有任何手续的情况下，逼着我付款，他们安的什么心？
一时间我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犹豫了一下，我叫来出纳员小凤和晶晶，因为如果付款，需要这两位姑娘操作，她们也是脱不了干系的。我简单把事情说给她们听，两位姑娘很迷茫，没想到我这位大叔版的睿智领导也有拿不定主意，而且要向她们请教的时候。
停顿半晌，晶晶说：“我觉得不能付，领导，咱们谁也没见到合同，既然不付款就要巨额赔偿，那项目部先前为啥不积极准备，咱们可是把钱都准备出来了。而且，一旦付出去，这责任太大了，微信里的留言，能否作为电子凭证，可还不好说。还有，既然这么大的合同，双方都做了很多前期工作，好像不会因为差一两天付款，就都废了吧。”
小凤点头称是。
我是个缺乏急智的人，此时咬咬牙说：“你说得对，那咱们就定了，不付。可是，我怎么跟周总说呢？我刚才该说的话都说了，他还是坚持他的。”
“您呀，啥也别说，把手机关了，出去到院里遛个弯去，谁遇到了，您就说头疼。小凤，你现在去银行办事。现在已经三点半了，你俩一走，他们拿我没办法，电汇需要两个人操作，我一个人就算同意也没用啊，付不出去，到了四点，就算周总堵在门口，也没用了，咱就告诉他网银停了。”
“好主意，高。”我和小凤都佩服的冲晶晶竖大拇哥。
说走就走，我马上下楼，却在门口碰见王丽飞。“哎，白总，干嘛去？周总说了，那钱要抓紧付。”
“你把手续办齐，自然给你付。”我边说边走。身后传来王丽飞恶狠狠的声音：“你等着周总收拾你吧。”
这个周末，我没有加班，但过得也很不踏实，我在龙州建筑集团总部当然也有朋友，周五晚上，我就接到三位朋友的电话，分别说周怀明已经向集团公司三位领导反应情况，说我不听指挥，给龙州市装修公司造成了巨额损失。
我追问，领导怎么说，朋友说，有两位领导认为我做得对，也有一位支持周怀明。我明白，道理在我这边，人情却在周怀明那边，毕竟，人家集两个正职于一身，人脉关系绝不是我可比的。
转过来，周一、周二两天，大家相安无事，周三，王丽飞带来了付款三千万的全部手续，顺利地付出了款项。谁都没再提甲方要找我们索赔的事。
太安静了，反常即为妖。
我琢磨着应该向龙州建筑集团领导汇报一下工作。本来，这些事情时应该向总会计师汇报的，但总会计师前些日子调走了。龙州建筑集团目前没有总会计师，是由新调来的董事长吴总临时监管财务工作，这让我的汇报增加了难度，毕竟，中间隔着好几级，吴总又是新来的，这种跨级汇报很容易让人反感。
我把情况向龙州建筑集团财务部经理刘桐雨汇报过，可这刘桐雨也没给出什么建设性意见，除了说自己知道了，就是建议我直接向吴总汇报。
无奈之下，我还是直接向吴总作了汇报，出乎我意料的，吴总很重视我的汇报，在我的报告上作了重要批示，六月中旬，龙州建筑集团财务部、审计部、法约部等部门组成了联合调查组，进驻我们公司。
一时间满城风雨，毕竟周怀明多年来在公司里只手遮天，犯下了很多错误，甚至罪恶，公司现在已经亏损一个多亿，运营非常困难，所以很多员工，尤其是基层员工都盼着他倒台。
那段时间，周怀明见到谁都比以往客气多了。
调查组在我们公司待了一个月，又撤走了，跟来的时候的暴风骤雨不同，走的时候，可以说是悄无声息。我成了这场调查里最尴尬的人。
周怀明及鲁二武、王丽飞等人又慢慢嚣张起来。我在公司里小鞋不断，但仍咬牙坚持着。
已经进了十二月，杏林社区的工程款依旧没有准确消息。第一笔垫资款已经付出去半年多了，好在当初第一笔钱是我腾挪的贷款，此时还没到到期日。但下一笔，用的是六个月的银行承兑汇票，十二月二十日之前，必须还上。
自十一月二十日以后，只开过一次经办会，我当众问周怀明，杏林社区的工程款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十二月二十日到期，如果还不上，不是在座各位谁会怎么样的问题，而是龙州装修面临生死存亡。
我还给大家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某家房地产上市公司，某年九月，有一笔两千万的银行贷款利息没有还上，你们猜怎么着？到第二年二月，这家公司完成了破产清算。”
周怀明只能答非所问的扯个淡糊弄过去。
十二月二日，又是开班子会的日子。
我进入会场，发现参会的人比往常多，鲁二武也来了，他是经理助理，一般情况下，是没资格参加班子会的。身后还坐着几个项目部的人，王丽飞也在其中。
周怀明说了几件事，然后问大家，还有什么事情，我说：“周总，还有十七天，就是我们还银行贷款的日子，如果项目部能在这之前收上来，当然是好，如果不能，我们只有向集团申请借款，临时周转，按照咱们集团的办事程序，这件事已经不能再拖了，应该尽快向集团报告，否则，一旦耽误了还贷款，咱们各位，可是谁也担待不起。”
周怀明转而问鲁二武：“鲁总？甲方那边怎么说？”
鲁二武翘着二郎腿，抽着烟，一如既往地大大咧咧：“甲方说，没问题啊，就这几天，月底钱肯定到。”当天刚二号，他一句“就这几天”，就拖到月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