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的这番话,深深的刺激了白起麻木的心灵。
长久以来,白起内心一直认为,作为个人,应该服从组织的安排,如果组织的安排对自己有利,那是最好,如果组织安排对自己不利,那就要努力工作,争取化不利为动力,使情况慢慢向有利的方向改变。至于升职,那是组织的事,你干的足够好,又恰好有机会,就会得到升职。
他也知道逢年过节时带些礼节性的伴手礼,去看看领-导,却从未想过明目张胆的拿钱去买官。不是不知道这世上有这样一种操作方式,只是自己从来未想过。
晚上回家,他把这事当做新闻和龙怡美分享,龙怡美每天都和熊孩子一脑门子官司,哪有闲心理他,只是应付着问他:“怎么着,你也想买么?你刚也说了,人家老张花的可不是自己的钱,你要能从外面找来钱,你也去买。我只警告你,周怀明的事情可还没了结呢,你别闹得跟他一样。再者说了,当官有什么好啊,官越大,责任越大,也就越累。”
“那是你说,当官的说。我觉得,如果能当个正处,肯定能比我现在轻松。你看周怀明,多有闲情逸致啊,前后有三个老婆。”
龙怡美跳起来找戒尺,边找边道:“我看你是闲的,还想有三个老婆?你要想去找也行,先给我净身出户,光溜溜的滚蛋!”
周怀明的前车之鉴,白起当然记得。他也不是真的想去买,只是,觉得这事很新鲜,想和人好好聊一聊。
过几天,他和晓敏聊起这事,晓敏问他:“你也想买么?如果想买,我给你钱。他买个副处花50万,咱们花80万到100万,给你买个正处。你也是多年的副处了,早该升正处。别为钱心疼。”
白起赶紧否认,说自己不想买,而且,即便买,也不能花晓敏的钱。
晓敏娇笑着安慰他:“你别有心理负担,用我的钱也很正常,我愿意给你。再者,咱们不是早说好了么,你是我的药,吃药总是要付钱的。”
“你上次说,我是药的时候,我就想起来一个笑话,但当时气氛不允许,所以没说。”
“那你现在说吧。”晓敏拉住他的胳膊,半偎在他身上。
“有一个老皇帝,有一大群妃嫔,老皇帝老了,自然不行,妃嫔们整天面容憔悴,面黄肌瘦的,老皇帝心好,就找御医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尽快让这些女人们恢复健康,于是,御医就找了十个精壮的男人进宫做药,过了两个月,妃嫔们果然都恢复了年轻和活力,皇宫里面莺歌燕舞,老皇帝也很高兴,这晚,他进后宫,却发现几个形销骨立的男人,老皇帝不解,问身边一个妃嫔,这是什么人啊?那妃嫔笑着说,这不是人,是药渣。”
晓敏正优雅的品茶,听他说到“药渣”,不禁一口水都喷了出来,大笑道:“想不到你这么个古板的人,肚子里也有这种笑话。我今天就要把你榨成药渣。”
俩人说笑一回,话题又回到买官上。白起说:“现在国家反腐力度这么大,这些人是疯了么,怎么还敢这么干?”
“不是疯了,是现实,是利益驱使。反腐,只要没反到身边,他们都觉得跟自己无关。真的,你要想买,别客气,我给你出钱。”
“我哪能要你的钱。绝对不行。”
“有啥不行的,你不仅是我的药,其实也帮我赚了钱,我是知道的,我听说了,李-大师的事情,钱都已经被他转走好几年了,硬生生被你抠回来了,黄雀楼项目欠公司的管理费,如果不是你抬手,这100多万,我们公司一定得出。刨除咱俩的亲密关系,做生意也要讲究互利共赢,不能让你白帮忙,更何况,你要真当了正处,对我的关照肯定更多,咱们可以一起发财。”
“拉倒吧,我可不敢,你们商人逐利的欲-望太强烈,黄雀楼的事,我确实是帮你了,但那件事对于我来说,在两可之间,属于我自由裁量的范畴,别人谁也不好说什么,可这种事不是常有的。”
“如果那个邱玲也像我一样对你好,你会不会也放李-大师一马?”她娇笑着凑到面前,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这个,我没想过。”
“那你现在想。”晓敏撒娇。
白起真的认真想起来:“应该不行,邱玲太丑了,就算她主动往上扑,我也不会答应的。而且那个李-大师和邱玲太狂妄了,激发了我的斗志,而你则不同,从一开始,毫无利益瓜葛的时候,就对我很尊敬,对我好,我自然也会对你好。话还说回来,如果你出钱,给我买了官,以后心里会不会要回报?”
“那或多或少会有吧,不过,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只要以后类似黄雀楼这样的事情,你能给我提供帮助就好。现在生意不好做,如果能有一个正处替我撑腰,甚至不用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你只要跟我一起去出出面,和龙州建筑集团几个二级单位的一把-手多吃吃饭喝喝酒,就是很大的帮助。当然,前提是,你得是正处。现实社会很残酷的,阶级划分也很明确,我虽然离开了,却也知道,你们集团里面,正处和副处身份差距是很大的,其实不仅你们集团,哪哪都一样。”
“差距大我当然也知道,手中权力差距巨大。”
“所以,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希望你买,你放心,事成之后,能给我关照最好,如果不能,我也不让你为难,就当黄雀楼这件事,我给你的回报了。怎么样?”
“不行,我不敢。我长这么大,就没干过犯法的事。纪-委要求的,要让干-部群众做到不敢腐,不想腐,在我身上是做到第一步了。”
“哎,你呀,幸好只是我的药,不是要过一辈子,要不然咱俩肯定也过不到一起。”晓敏边说,边离开他,坐到沙发的另一端。
“嗯,我也意识到了,其实咱俩内心差距是很大的,你是在体制外待的久了,逐利的欲-望非常强烈,为了达到目的,不惜采取一些特殊手段,而我呢,是在体制内待的久了,我深信我们的组织像一棵生命力旺盛的大树一样,整体上是好的,但细枝末节上,难免有枯枝败叶,我现在就是倒霉,赶在了枯枝败叶上,但我相信”
晓敏不等他说完,已经站起身,一改俩人私下时惯常的妩媚,明显是忍着不耐烦,强笑道:“我去洗个澡,你要不要一起来?”
“算了吧,我有些累,你先去。”白起有些意兴阑珊,其实,他自己内心也很迷茫,一方面,他深信买官不对,另一方面,他确信有人通过这种途径,而且不止这一种拿不到桌面上的途径,弯道超车,跑到了自己的前面,自己不得不接受德才都不如自己的人的领-导。领-导们多次在大会上说,不能让辛苦做事的老实人吃亏,年轻的时候,他以为,那就是领-导的施政纲领,随着年龄的增大和经验的增多,他慢慢觉得,至少在龙州建筑集团,领-导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因为在现实中,一直有很多辛苦做事的老实人在吃亏,而且,这亏还会再吃下去。
他想挣扎,想改变,但又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气来。
和晓敏的交往,也一直是他心理上的一个负担,晓敏不仅是一个美女,私德上也是一个好人,除了“以身相许”,他愿意为晓敏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帮助,但目前这种关系,带给他的,除了短时的欢愉,更多的是良心上的不安。而且,随着亲密程度的日益加深,两个人之间思想观念上的巨大差异也日益凸显,而白起对这种差异也感觉很不舒服,正如晓敏所说,幸亏开始时就说好,他们只是暂时的亲密关系,如若不然,两个人之间可能也会很快恢复到之前的状态,甚至还会有倒退。
他烦躁得在客厅里踱了两圈,点燃一支烟,吸了半支,又掐灭,跟晓敏打个招呼,说自己不舒服,要出去走走,离开了晓敏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