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笑道：“不用，连饭卡都不用，你进去坐下就吃，进来的人你要认识，就打个招呼，不认识就连招呼都甭打，要是有人问你，你就说咱俩换了。”
刘洋洋瞪着溜圆的大眼睛，问道：“那太好了，咱们一直换么？”
白起笑道：“行啊，我没意见。”
刘静恬拍了一下刘洋洋，道：“给你个棒槌你就认真，换一个礼拜就不错了，你还想着一直换。”
大家一笑，时间已经不早，简单收拾一下，为即将开始的纸黄金交易开始做准备。
第二天中午，白起果然到大餐厅跟职工们一起排队打饭。
大餐厅理论上从十一点半开始营业，白起是十一点四十到的，前面还是排着三列长长的队伍，白起问了一下同事，知道三队分别是吃拉面的，吃自助餐的，和吃小炒的。
他没急着排队，先走走看看，看看已经打好饭的同志们的餐盘，如果是拉面，那就是一碗面，上面配着三四片牛肉和一棵青菜，可以再配一个花卷或烧饼。
如果是自助餐，只有一个肉菜，而且有一个服务员站在那里，手里拿把勺子，专门负责给员工舀菜，一人一勺，两个素菜，没人看管，可以随意拿多少，不过肉菜里的肉看起来感觉也不好，不知为什么，那肉片切的毛毛糙糙，甭说吃，看着就不舒服。
拉面和自助餐价格固定，每份三十五元。除了饭菜，每人还可以拿一小盒酸奶。
小炒的花式要多一些，但毫无疑问，要比另两种贵很多，白起看看价目表，真的比外面的小饭馆还要贵一些，但胜在方便，毕竟不用出去，还可以刷饭卡，所以客流也不少。
一圈转罢，白起在自助餐那里排队，十分钟后，他完成刷卡，领到托盘，然后去打餐，不巧的是，刚好到他要打饭时，肉菜没有了。服务员理都没理他，拿起空盆就离开了，白起估计他是去盛菜了，于是在原地等待，果不其然，过了两三分钟，服务员又来了，手里端了一大盆肉菜。
但是菜品换了，刚才是木须肉，这次换成了樟茶鸭。
服务员往白起的碗里夹了一个鸭腿，就示意他离开，那腿很小，还没一个鸡翅根大，白起故意跟掌勺的服务员商量：“太少了，不够吃，能再给一点不？”
掌勺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系着一条黑不出溜的脏围裙，头发随意扎在脑后，既没戴口罩，也没戴帽子，她白了白起一眼，没说话。
白起又问：“我看刚才是木须肉，你不能给鸭肉，那我不要鸭肉了，你还给我一份木须肉行不行？”
服务员厉声道：“你怎么这么多事儿？有的吃就不错了。嫌菜不好，你去吃小炒啊，那里随便点。在这儿，给你啥你就吃啥！赶紧走，没看都排起大长队了？那么大人了，还挑吃挑喝的。”
白起小声陪笑道：“我就想多要一点菜，不给就不给呗，那么厉害干嘛？”
服务员道：“那么大岁数了，你也真好意思说。有本事去小餐厅，要啥有啥，没本事，就别那么多事儿！赶紧走！”
白起讪笑一声，端着餐盘离开。
两个素菜，一个是炒豆腐，一个是炒小白菜，主食是米饭和烙饼，倒是可以随便盛。
白起打好饭菜，端着餐盘四顾，却找不到可以坐的位子。
正是用餐高峰，所有的位子上都坐满了人。白起只好端着餐盘在餐厅里转，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空位子，赶紧坐了过去。这是一张很小的四人桌，另外三位都是年轻人，白起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白起——白起来了一年多，而这一年多，大家流行戴口罩，而且会议数量少了很多，所以很多基层员工都不认识白起。
大家谁也不理谁，闷头吃饭。
白起吃了几口，故意跟年轻人聊天，说：“今天的豆腐有点儿咸了，是吧？”
一个年轻人接口道：“嗨，咱们这厨子，可能每天都打死一个卖盐的，哪天不咸？”
另一个年轻人接口道：“是啊，不过咸点儿好，下饭。”
白起道：“我刚来不久，头一次到食堂来吃饭，你们觉得咱们公司的食堂咋样？”
一个年轻人接口道：“咋样？就这烂样！凑和吃吧。”
另一个道：“我有两个同学在龙州，听他们说，他们单位的食堂比咱们这里好多了，肉菜给的量很大，而且有三四个，可以任选两个，素菜有七八个，一顿也是三十五块钱。你们说，都是三十五，咱们的食堂怎么这么差？”
先前那个道：“怎么这么差？明摆着呢，当官儿的吃了呗。”
一直闷不作声的那个道：“咋？你有意见啊？有意见就憋着。有本事你也去小餐厅吃啊。小餐厅啥都有，可惜你没那个本事。”
先前那个道：“行了行了，小点声，让当官的听见，给你小鞋穿。”
那个道：“放心，这里吃饭的，都是普通员工，没有当官的。不信你随便找一个人问问，哪个没意见？是不是，老哥？”说着，看向白起。
白起也笑道：“我刚才跟打菜的服务员说，这鸭腿太小了，不够吃，想吃木须肉，被她好顿数落，可厉害了。”
三个年轻人没心没肺的笑起来：“你可真是新来的，咱们这儿的规矩，一直是给你啥就是啥，不能选的。”
白起点头：“嗯，受教了。”
下午刚一上班，闫云飞雪就到白起办公室来了，进门就笑道：“听说白总中午微服私访去了，感觉怎么样啊？”
原来，刘洋洋真的不怯场，中午真的去小餐厅体验生活了，碰到了好几位领导，有人问她，她就如实说了。闫云飞雪和魏建恒等人就都知道白起去体察民情了。
当下白起笑道：“不怎么样，咱们这个食堂，确实很有必要改善呢。三十五块钱一碗面，外加一个烧饼，外面的饭馆都没这么贵，可是食堂承包人只出人和食材，场租、水电气都是公司另给补贴，他们在咱们职工身上，可真没少赚啊。”
闫云飞雪道：“和咱们小餐厅差距大么？”
白起道：“我觉得还是挺大的，比如咱们小餐厅，是两个肉菜，四个素菜，咱们想吃哪个都可以，但是在外面，肉菜只有一个，还限量，素菜只有两个，没的选……”
二人正说着，魏建恒走了进来，笑道：“呦，二位已经说着了？是说食堂的事吧？”
白起起身让座，然后道：“是，正说着，食堂问题还真不少，员工的意见也挺大。我今天随便找几个人聊了聊，他们不认识我，说出话来，对咱们领导意见都挺大，一说就是，你有本事你也去小餐厅吃啊，那里啥都有。”
“还有人说，他同学的单位，四荤八素，任选，也是三十五块钱，可咱们食堂，只有一荤两素，荤菜量还少，多余的钱哪儿去了？员工们以为，是被咱们当官的吃了。”
魏建恒拉下脸，半晌道：“这个问题得解决，不能总这样，食堂问题，事情虽然不大，可牵扯到每一位职工的切身利益啊。白总这个头开得好，明天中午，我也去大食堂吃。”
闫云飞雪道：“我也去。”
于是，第二天中午，魏建恒、白起、闫云飞雪都到大食堂用餐，魏建恒毕竟是一把手，认识他的人多，他在大食堂用餐一事，很快就被当作新闻传播开来。
第三天中午，公司其他几位领导，除黄锦鸿外，都有样学样，邀请一两位基层员工到小餐厅用餐，而自己则到大食堂用餐。
个别领导偶尔到大食堂吃饭，可能是偶然现象，注意的人还不多。大多数领导忽然间都到大食堂吃饭，一下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第四天，白起发现，自助餐菜品变成了两荤四素，而且不再限量。面食那里，除了面和烧饼，也增加了四个小菜和两种点心，小炒那里，价格也有明显降低。来来往往的服务员身上也明显干净了，口罩、帽子也都戴上了。
小卖部的价格也有了明显下调。
很多事情，领导们只要做到了，不用口若悬河的去说，行动比语言要有力得多。
白起心中又是可气，又是好笑。
白起本来计划体验够一周，情况了解清楚了，再找刘师亮说这件事儿——食堂在理论上归行保部管。可第五天，刘师亮就主动来找白起了。
白起将自己这些天来了解的情况跟刘师亮做了沟通，刘师亮紧着自我检讨的同时，也解释说，承包食堂的老陈很牛，自己实际上管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