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刚来龙州一建的时候，曾经问过刘剪剪，小餐厅的伙食，跟外面大餐厅的伙食是不是一样，当时刘剪剪告诉他，所有菜品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小餐厅安静一些而已。
一年多来，从来没人跟他说过食堂不好的事儿，他自己也就不知道。晚上加班，之所以从外面饭店订餐，是因为他觉得为了自己几个人加班，就让食堂的厨师陪着加班，不合适。
当下说道：“众口难调，咱们这里吃饭的人，能有七八百吧？把这饭做好了也不容易，不会真的像你说的那么难吃吧？或许别人觉得好吃？”
李琳琳道：“你可拉倒吧，我的领导，今天既然说到这儿了，”她看一下表，继续道：“时间也还早，我就好好跟你说说，这食堂真的特别次，绝大多数职工都有意见。”
白起觉得，李琳琳可能有些恃宠而骄，转脸看向刘静恬：“静恬，你也这样觉得么？”
刘静恬琳珑剔透的心里，已经隐隐觉得白起和李琳琳关系有些与众不同，但白起和李琳琳都对自己很好，不仅对自己职务上有提升，工作上也经常听从自己的建议，在炒纸黄金这个赚钱的事情上，拉上自己还不算，还听从自己的建议，拉上了刘洋洋，让刘洋洋发了笔小财，而且还给她升了职。
俩人做事总的说来还都很公道，所以，刘静恬也时时处处想着维护二人，跟他们说话，也比较亲近，没什么保留。当下道：“确实很次，绝大多数人都有意见。”
白起原先一直没关心过食堂的问题，此时经她们一提，意识到食堂其实是一个影响很大的事情。于是正色道：“你们详细跟我说说。”
李琳琳道：“据我所知，咱们公司每天补给每位职工三十块钱，职工们早餐自费两块，午餐自费五块，也就是说，一早一午，两顿饭，食堂收入三十七块，另外，房租、水、电、燃气，都是公司负担，如果把这些都换成钱，我算过，分摊到每个职工身上，又能有二十块，一天将近六十块钱的标准，就是在外面饭馆吃，咱们这么大的客流，而且是固定客流，那也应该能吃的很好了。”
白起等人点头称是。
李琳琳接着道：“实际上，咱们员工们绝大多数都不满意，像洋洋这样说还行的，是极少数。我们这么说来说去的，也说服不了你，领导，你要真有心，连着去大食堂吃几顿，自然心里就有评判了。”
白起道：“有道理，明天开始，我就在外面大厅里吃。”
李琳琳接着道：“再有，很多员工不愿意去食堂吃饭，饭卡上的钱就省下来了，食堂还开办了小卖部，那里面的东西，比外面小超市的东西，至少贵一倍，比如那种听装的可乐，公司大门外的小卖部，卖三块，咱们食堂小卖部，就卖六块。”
白起道：“啊？这么黑？”
刘洋洋道：“这个我证明，是真的，里面除了饮料、零食，还有米面油啥的，都比市面上贵很多。我虽然没买过，但是去看过。贵的离谱，我一下就记住了。”
白起道：“慢点儿，你们说的有点儿快，我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员工饭卡上的钱用不完，要去那么黑的小卖部花？不花不就完了么？”
刘静恬道：“唉，领导啊，真得批评你了，您不知道一个细节，那就是咱们公司补给员工的每天三十块钱餐补，不是打到员工的工资卡上的，这钱是直接打到食堂的，然后由食堂把钱打到员工的饭卡上。”
李琳琳抢着道：“说白了，那钱每月都是公司直接拨给食堂了，员工去吃，或者不去吃，那钱都给了食堂。如果不爱吃食堂的饭，那员工饭卡上的钱就攒下来了，别处又花不了，只能去他的小卖部买东西，挨他的宰。”
白起恍然大明白，道：“清楚了，那这事儿的关节，就在于，咱们明明是补给自己的员工的钱，为啥要从食堂过一道手？”
刘静恬道：“开始说，是为了节税。这钱如果直接打到个人账户上，算是个人所得，需要交税，如果拨给食堂，就属于职工福利费，不用交税。其实，像大多数员工，节税数并不大。但是领导们节税数就比较大。”
白起道：“了然，普通员工可能也就交百分之三，甚至不用交。领导们大概要交到百分之二十，甚至百分之三十。”
李琳琳道：“今天没外人，我就说实话，节税的事情，根本就是瞎扯，大家加在一起，也节不了几个钱。这里有两个关窍，第一，如果直接给大家发钱，咱们公司的几位班子成员，就不能拿这笔钱，懂吧？你们是拿年薪的，不能拿年薪之外多余的钱。但在食堂吃饭可以。这是一个悖论，但实际情况就是这样。这是集团规定，您也改不了。”
“所以，如果直接发钱，员工们交几个点的税，那都是小事儿，大事儿是，你们做领导的，直接损失了这部分福利，每人每月六百六。你说说，谁敢去给领导提这个建议？说直接发钱？那不就是牺牲了领导的大利益，换取大多数人的小利益么？我们都知道您人品好，人也随和，但如果今天不是聊到这儿了，我们也不会说。”
白起点头道：“说的有道理。”
李琳琳接着道：“有道理吧？还有更有道理的呢，那就是第二个关窍，食堂承包商老陈，他才是这么做的最大受益人。一个月五十多万，不管员工吃不吃，钱都打到人家账户上，他只要把你们的小灶伺候好了就行，至于大灶，自然是爱吃不吃，不吃才好呢，还指望人家能提供多好的餐食呢？”
“咱们小时候都看过封神演义，我问你们，哪吒在危急时刻，别的法宝都不管用的时候，还有一样最厉害的武器，是什么？”
刘洋洋道：“乾坤圈？火尖枪？”
李琳琳道：“去，我说的是，别的法宝都不管用的时候，这乾坤圈和火尖枪，都算在别的法宝里面了。”
白起笑道：“她们年轻，可能没怎么看过，这个我知道，是金砖。一打一个准。孩提时代，会心不远，想不明白，为啥金砖要比别的法宝，也就是乾坤圈、混天绫、火尖枪之流厉害。现在年纪大了，自然也就明白了。”
刘洋洋道：“为啥？”
刘静恬拍了她一下道：“你傻呀，金砖是最具现实攻击力的武器了。美国打伊拉克，事先不就是用金砖和美元开的路么？把各级指挥官都收买了，自然就没人跟你对敌了。”
白起道：“吁——扯远了，咱们说回来，员工们对食堂不满意，这事儿跟领导们汇报过么？”
李琳琳道：“汇报过呀，咱们公司有伙食管理委员会，简称伙委会，我还是伙委会成员呢，以前汇报过，不过还是两年前，你还没来呢。”
白起道：“咋汇报的？跟谁汇报的？如何回复的？”
李琳琳道：“开民主生活会的时候，我们伙委会代表职工，跟领导班子提的意见，当时刘志飞和孙松涛两位领导都在，我们就如实汇报说，伙食太差了，希望公司领导能给协调一下，当时还有一个年轻成员，比较敢说话，不过这人现在已经离开了。”
白起问：“他怎么说？”
刘静恬接口道：“这个我也知道，当时在公司里传得范围很大，那位小同志说，凭啥领导们在小餐厅吃饭？不是要反对奢靡之风么？不是不能脱离群众么？领导们如果都在大餐厅吃饭，那大餐厅的餐食质量肯定能好一些。当时刘总就很不高兴，直接批评说，领导们在小餐厅，吃的跟大餐厅一样，只是安静一些，方便交流，不能算奢靡之风，还警告他不要乱扣帽子。”
李琳琳接着道：“你想啊，他这么一说，以后谁还敢提呀？”
白起道：“可刘总已经倒台这么久了，你们怎么再没说起过？”
李琳琳冷笑道：“哼哼，刘总虽然走了，这黄总、肖总，一看就比刘总架子还大，没事儿还要骂人呢，谁敢给自己找事儿？那不是脑袋进水了么？”
白起道：“明白了。这样，琳琳，你帮我办张饭卡，从明天起，我去大餐厅吃饭。”
李琳琳道：“不用办，我这儿有现成的，你拿去用。”
白起道：“哎，那你咋办呢？”
刘洋洋道：“琳琳姐可以去小餐厅，吃白总那份儿，正好也尝尝小灶。”
李琳琳道：“算了吧，那么多领导坐在那里，我觉得别扭。”
白起道：“洋洋，要不咱俩换，你明天去吃小灶，咋样？”
刘洋洋笑道：“好啊，我正想尝尝小灶呢。去吃小灶要什么凭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