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李丛华
李丛华看着并排的两具尸体，已经僵硬的老疯子，躺在雯雯身侧，骨骼轮廓几乎是雯雯的放大版。
她是雯雯的亲妈。
她和雯雯并排躺在一起，雯雯被法医验过的身体中央有一条巨大的伤疤，那是剖开后又缝合的痕迹。
李丛华心里想，一个5斤1两的肉团子，怎么就长到这么大的呢？
怎么就才长了这么大点，就再也没法长大了呢？
她伸出手，把老疯子冰凉的手，和雯雯同样的小手摆在一块。
出来后，李丛华去城郊的监狱里，见了一次刘虎。
两人面对面坐着，隔着一层玻璃。李丛华看过去，发现刘虎的身形矮了，人也蔫了，眼角旁起了几条深痕的皱纹。
刘虎早就不恨她了，反而低声下气，麻烦她照看下自己的儿子，别跟他一样，混得烂在监狱里。
她这才意识到，他们都变了，变得老了。
李丛华坐着，看啊，不知过了多久，狱警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李姐，时间到了。
她起身离开，再没说出一句话。
十八 郑得前
儿子小苇已经几乎没救了，郑得前打算不放弃，继续带着儿子去北京看病。不然一闭上眼睛，妻子和小苇就在眼前打晃，晃得他心疼。
在搬离这座县城前，他陪着李丛华送走了雯雯。
筹备丧事时，李丛华的父母坐在李丛华家的客厅里，坚决不允许雯雯入祖坟，“横死的丫头，又不是亲生的，怎么能葬在坟里？你不怕遭天谴，我们怕。”
郑得前怕李丛华和父母吵，可她却没再争执，自己走回了卧室。
郑得前跟着进去，李丛华说：“我叫了一辆车，把雯雯拉去市里的火葬场，你去吗？”
郑得前说：“我听你的。”
两个人坐着车，拉着雯雯。车开过南佛寺的时候，郑得前看见李丛华闭起了眼睛。
雯雯囫囵着进去，只烧出小小一坛骨灰。郑得前要上去接，被李丛华拉住。李丛华亲手接过骨灰坛，一路捧着那坛骨灰，从火葬场出来，再没有叫车，一直往前走。
郑得前一路跟着她，走啊走，走了三十里路，走到了北湖公园的门口。
这座公园自从发现两具尸体，凋敝得几乎没有人了，蛤蟆在曾经的人行道上爬来爬去，杂草长到小腿高。李丛华站在湖边，往湖心望去。
她依稀看见湖中心的小岛上长出一颗大树，越来越大，比当年自己爬上去的那一棵还要大。
树影婆娑，风一吹，树叶沙沙响。李丛华看见，雯雯和曾经的自己，都坐在树上笑。
李丛华把雯雯的骨灰，都倒进了北湖的绿水里。这片湖里，躺满了她所有的孩子。
骨灰被湖水的涟漪拉出一条弧形的线，她像是看见雯雯的笑脸，在对她轻轻说，华华，不要哭。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