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事,对魏凉来说不过是尽忠职守,他没有愧疚也没觉得自己哪里错了,只是没想到宴清竟会带着人杀回来,还是选在祭祀大典这个特殊时期,或许他早已经酝酿了很久。
想到这多年有人一直盯着东厂,魏凉的脸色愈加森冷,“你今日带这么多人来,难不成是要造反吗?”
宴清眼中闪过一丝阴鹜,“大人严重了,宴清说过,今日来,只是想替百姓讨个公道。”
“说说看,你想怎么讨。”
“武柏兄弟想带回他娘亲的尸首,还望大人恩准。”
魏凉目光右转,看了看武柏,“不行。”语气不容置疑。
显然,这个回答激起了大家的愤怒,宋夏感觉身边的人都在摩拳擦掌,恨不得上去揍魏凉一顿。
“大人果然冷血,既然这第一件事都谈不成,那后面的要求我们也没必要再提了。魏大人不给的话,我们只好自己进去抢。”
宴清话音刚落,这边的人群又往前走了几步。而魏凉这边的人也纷纷拔出剑,严阵以待,气氛顿时变得十分紧张,两方只要再有一点矛盾,就会起冲突。
宋夏站在人群中焦急不已,她左右看看,竟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个小老头怎么也来凑热闹。”她拉了拉晴川雪,两个人慢慢往旁边靠拢,快到那老爷子身边的时候,宋夏被后面的人绊了一下,身子往前一倒,竟然将先前跟她们说话的宽脸汉子推了出去。
那汉子寻求平衡的时候又碰到了一个人,惹的那人有些惊慌地喊道“谁,是谁偷袭我。”
这一声叫喊像一滴水掉进了了油锅里,人群陷入一片骚乱,他们都以为是东厂的探子混在人群里,场面瞬间失去了控制,底下的人一窝蜂的往东厂大门处挤。
魏凉见此情形,也不再多做商量,命令李掌班带人防守。
“今日胆敢擅闯东厂者,杀!”
宴清戴上面巾,冷笑着慢慢往后退去,眼神里满是残忍“魏大人可要好好保重,别被他们给打死了,草民先告辞。”
看着宴清想跑,魏凉几个云步追了上去,快要伸手抓住他的时候,有人出手相救,挡了魏凉一掌,隔开了他们。
魏凉本来拦着他们的去路,却听见人群中好像有宋夏的声音,就朝着宴清背后打了一掌后,迅速退身下去。
他顾不上宴清会不会逃走,只在人群中搜寻宋夏的身影。东厂派出了很多人来阻拦,人群中却依旧在往前冲,大门很快就要被挤开。
李掌班只好出手,将跑在最前面的人抓住扔到一边,可后面的人没有退缩,一个接一个走上去。
魏凉脸色铁青,拔出腰间的剑对着最前面的一拨人甩出去,几个人应声而倒,倒在地上就没了动静。
后面的人似乎被吓到了,停在原地徘徊,不知道该不该前行。这时,魏凉已经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见她躲在角落,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转头命令身后的人“守住东厂,每人赏银百两。若是守不住,提头来见。”
“是!”身后的侍卫齐刷刷回答,迅速调整了队形,将东厂大门守的死死的。
“大家不要怕,今日定要踏平了这东厂,不然到时候我们依然没有好日子过。你们不要忘了,武兄弟的娘亲可是活活饿死的,这都是他们东厂遭的孽。”
人群再一次激动起来,又往前涌去。魏凉目光一直追随着墙角的那个身影,眼看着她被拥挤的人群往前推去,他再也忍不住,提步朝那边走过去。
宋夏也看到了魏凉,但她还不能走过去。她和晴川些护着木酆,怕别人将他踩到了。
倒是木酆毫不在意,还想跟着再往前挤一挤,被宋夏拦住。
“木爷爷,您一把年纪就不要去凑热闹了,到时候摔倒了怎么办。您好好的说书不行吗,怎么还要掺和这种事。”
木酆嘿嘿一笑,“我知道宋丫头你担心我,爷爷也是想领点钱。他们说只要跟着来,每人能得一两银子,我要说多久的书才能得到一两银子,当然要来啦。”
宋夏听后哭笑不得,同时又觉得有些心酸。她将自己钱袋取下来,咬咬牙递给木酆“这些钱给您,您快些回去。”
木酆连连摆头“不不不,我不能白要你的钱。”
“这不是我白给的,以后我会去听您说书的。”
“哎呀,那这钱也太多了。”木酆拿着钱袋掂了掂,突然想起什么,冲宋夏神秘一笑,“宋丫头,爷爷是没钱,不过爷爷有个好东西给你,伸出手来。”
宋夏半信半疑伸着手,只见木酆掏出一个黑漆漆的铁牌子放到她手上,还特意叮嘱让她好生拿着。
“既然得了钱,那小老儿我就走啦。宋丫头,这东西要好好保管哦。”
宋夏看着这铁块笑了,顺手收进口袋里时,手掌处传来一阵刺痛,她低呼一声,以为是被铁牌子上的东西扎了,就没有在意。
此时的袁府里,梁展正和袁先文推杯换盏,身边不时有人进来汇报东厂的情况。听到两边已经剑拔弩张时,梁展十分满意。
“真没想到他魏凉也有今天,这件事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他这督主的位置怕是保不住了。到时候袁老爷就可以抱这三拳之仇。”
袁先文也觉得十分舒心,让人替梁展倒上酒,自己敬道“三拳之仇倒是小事,主要是没有他掺和,江南漕运的事就能顺顺利利。真要是这样的结果,袁某一定还好感谢梁大人。来人,把礼物拿上来。”
有侍女应声而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跪在梁展面前。
“梁大人,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大人笑纳。”
梁展假意推脱了一番,这才接受下来。他掀开上面盖着的红布,看到下面齐整整的金条后,十分满意。
“袁老爷是个明白人。”
两人共饮一杯酒后,有人急匆匆跑过来,附在梁展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他脸色一变,严肃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消息千真万确,是伺候皇上的杨公公说的。大人,您看我们怎么办?”
梁展将酒杯一放,稍稍思索后,立马起身“袁老爷,今日有急事,我们以后再聊。”
“大人您先忙,这份礼物我会差人送到您府上。”
东厂外面,人群已经挤到了大门处,再往前去,东厂的大门就要守不住。李掌班心里着急,目光寻求魏凉的意见。
“打开大门。”
魏凉的命令让李掌班一惊,但还服从了。他挥挥手,“开门。”
侍卫迅速让到两边,东厂大门被打开。
人群安静下来,似乎都有些不敢相信门就这样打开了。他们犹犹豫豫往前挪动,走一步停一下。
门内有脚步声传来,接着,元直走到了门口,而他身后,跟着三个拿着火铳的侍卫。那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外面,让在场的人大惊失色。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武柏走到门口,挡住了火铳。“大人是想要用这些东西对付手无寸铁的百姓吗?今日是我武柏要带回娘亲的尸首,与他们无关,大人要杀,就先杀了我。”
魏凉走到元直身边,接过火铳对着武柏,他偏了偏头,示意武柏让开。
“我不会杀你,但要是再有人怂恿他们,我就随机杀一个人。”
宋夏在后面紧张极了,这火铳的威力不小,万一真的打伤人,矛盾就会更加尖锐。只是有一点她一直想不明白,魏凉今日和平时好像很不一样,东厂是不能让人随便闯,可也没有到使用火铳的地步,他如此费力守着东厂大门,难道,里面有什么特殊的人?
这一想,宋夏出了一身冷汗,是了,肯定是那个人在里面。这群人要是真的冲进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火铳确实震慑到了他们,但时间也没持续多久,有不怕死的最先站了出来,挡在了火铳前面。
宋夏见都是老人和孩子,心下一沉,这些人已经失去了理智,当前,一定要赶快想办法阻止。
眼看着人群又要往前走,宋夏顾不得许多,赶紧举起手大声说道“史官宋夏,求见魏大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一下子将她拉到了矛盾中心。宋夏身边的人满脸错愕地看着她,都没想到里面竟然出了一个官,他们调转方向,朝着这个“叛徒”慢慢聚拢。
魏凉再也沉不住起气,急呼一声“宋夏,快过来。”他将手里的火铳递给元直,飞身落在宋夏身边,替她挡住了人群。
黑色的披风兜头盖下来,宋夏眼前一黑,身子就被人带着腾空而起,再落地时,已经是在大门里面。
“你疯了吗?”魏凉低声呵斥她,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忧。“你快些进去,不要在这里待着。”
宋夏仰头看着他,目光坚定“大人,相信我,我有办法,不要伤害无辜的百姓。再这样下去,东厂会有麻烦的。”
魏凉轻轻叹息一声,微不可闻。他要拿这个傻姑娘怎么办了,你想远离她的时候,她又主动凑过来。你想接近她的时候,又发现她对自己没有心。但她冒着危险赶来,还是让魏凉心中一暖。
“东厂能有什么麻烦,我最大的麻烦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