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盛之决定放弃了,他不想成为舅舅的傀儡,这么多年,舅舅的心病越来越重,他一直内疚自己没能给自己娘亲一个好的归宿。
他要回京,将梁展他们的事情揭露出来,这样一来,才可以保护宋夏。
出发前,吴山青来辞行,他本打算跟着于盛之的,可是他的家园也需要人守护,还有茗香公主,他要带着公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两人在路口分别,于盛之喝了一口酒,将酒壶扔给他“今日一别,后会无期,前路珍重。”
“少主,跟着你这些年,属下从未后悔。等我安排好一切,一定会回来找少主。”
于盛之擦擦嘴,将酒壶放在一边,“不必了,离开之后就再也不要回来,吴山青,以后,你我再见,就是朋友,不要叫我少主了。”
吴山青明白他的良苦用心,跪拜之后,起身离开了。
到了京中,于盛之就收到消息,说梁展打算对宋夏出手。他在客栈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就径直去找了梁展。
对于他的到来,梁展还有些惊讶,但既然他都来了,自然不能放过他。
宋夏的动作定格在那里,她直直盯着魏凉,想确定这话是不是真的,又是不是对自己说的。
“有我在,不会让你死的。你先歇着,我去找人问问。”
“大人大人。”宋夏从床上翻下来,鞋子都顾不上穿,双手紧紧握着他的手,目光深情,“不知道为什么,听了大人的话十分安心,亲爱的督主大人,我这条小命就交给大人了。”
魏凉被她弄得很不好意思,慌忙抽出手,只一个眼神,宋夏就乖乖退了下去。
“我去去就来,你不要乱跑。记住,除了我们两个人,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你那里有碧落阁的令牌。”
“盛之也不能说吗?”
“你想害死他的话,就尽管告诉他。”
门“嘭”的一声关上了,宋夏躺回床上心里沮丧到了极点,好不容易看到希望,竟然中了蛊虫。她看着自己的手臂,那个小虫不知道又钻到哪里去了,想着它随时会夺走自己的命就难过。
可脖子上项链冰凉的触感又提醒着她,男友还没有找到,还有很多爱她的人在等着她,不可以轻易放弃。
稍微休息了一下,她就起身准备回风云楼。自己出门前给于盛之说很快回去,可在这里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他肯定有些着急。
都这个时候了,不能给他们再添麻烦。
出门前,她看了看一旁的大包袱,还是下决心带回去。就在宋夏拖着包袱往外走的时候,于盛之已经来到了东厂,他在门口就碰见了正出门送客的魏凉,两个人一个要进门,一个拦着,正处于对峙态势。
眼见着到了门口,宋夏放下包袱想歇一歇,一抬头,就感受到了空气中的火药味。
于盛之看到宋夏,就不再理会魏凉,走过去接过包袱就想带她走。可走了两步后就走不动了,回头一看,魏凉抓住宋夏的手。
“魏大人,我来接姐姐回家,请你放开。”
“她暂时还不能走。”魏凉说着还把宋夏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于盛之想出手,又怕伤着宋夏,靠过去揽住宋夏的肩膀,让她背对着魏凉。
“魏大人,我姐姐虽有职责在身,但如今这么晚了,总要休息一下,你还继续留她在这里恐怕不合规矩。”
“规矩?”魏凉冷笑道“在东厂,我就是规矩。她留下来还有事,暂时不能离开。”
“如果我偏要带她离开了?”
“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宋夏一看他们要打起来,赶紧出声制止“冲动是魔鬼呀,打输住院,打赢了进派出所,划不来划不来。我们大家各退一步,你们觉得如何?”
这情形,也只能和稀泥。
“姐姐,我们走。”
“宋大人,不要忘了你自己的处境,留在我这里,才好保住你的小命。”
于盛之以为魏凉拿官位压人,走到他面前,扬了扬手里的包袱,“大人可看清楚了,姐姐本就打算回家的,我说过,这个史官我们不稀罕。”
说完,他揽住宋夏,扶着她上了马车。
魏凉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开。他要想留,又如何能留不住。他是在犹豫,根据他的了解,中了这种蛊虫,七天之内没有解药,便是神医在世,也是回天乏力。
而这世上,唯一能解这种蛊虫之毒的办法,就是种下另一只“听声虫。”
根据史书记载,天下第一情报组织碧落阁有一个规矩,每任阁主身上都必须种下一种叫做“听声虫”的蛊虫。这种蛊虫分一公一母,十分稀有,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假冒阁主。
因此,没有蛊虫只有令牌,或是只有令牌没有蛊虫,阁主的身份都不会得到认可。
可是这种蛊虫有一个特别之处,被种了蛊虫的人,必须在七天之内种下另一只“听声虫”,不然就会暴毙而亡。
像宋夏这种情况,她一旦接种了另一种蛊虫,就意味着接受了碧落阁阁主的位子。而他担心的,正是这个。
距离上一任阁主离世已经过去了八年,这八年内,碧落阁就像是从世间销声匿迹了一样,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的消息。
如果让人知道碧落阁有了新的阁主,又要掀起不小的风浪。不只是江湖中人会冲着阁主的位子来,就是朝廷,也不会允许这么大一个情报组织存在,到时候宋夏随时都会处在危机之中。
可如果不去接种另一只蛊虫,七天之内没有解决的办法,她只有死路一条。
这两种情况,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这夜,魏凉没有睡觉,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喝酒。
元直提醒他好几次,让他早些休息,魏凉都只说喝完这杯就睡,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喝了很多杯。
“大人,您真的不能再喝了。”元直按住他的酒壶,将披风递过去“您咳嗽日渐严重,还是注意些的好。”
魏凉无奈放下酒杯,却也没有接披风,他看着院子里的某处,有些失神地问元直“如果宋夏遇到了危险,我可以救她,但如果我救了她,以后可能会牵连东厂,你说我要怎么办?”
元直猜到就是因为宋夏,“大人,要是宋姐姐死了您会伤心吗?要是您能接受这一点,就不会为难了。可您现在难以抉择,不正是因为您心里在乎宋姐姐。以前东厂是您的全部,现在宋姐姐和东厂都是您的全部。”
“人不该贪心的,对不对?”
“我也不懂,池先生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我虽觉得消极了些,可现在想想,也许有另外一种意思。以后的事谁想的到了,我们能做好的就是抓住先在还拥有的东西。东厂以后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可要是宋姐姐不在了,就意味着她永远都不能回来了,您见不着她,听不到她的声音,光是想想就会很悲伤。”
魏凉尝试着想想那样的日子,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只是听到于盛之说要带宋夏离开京中他都无法忍受,又怎么可能接受宋夏要是死了怎么办这个假设。
他喜欢宋夏耍赖抱着自己,喜欢宋夏见到自己时小心翼翼讨好又乖巧的样子,要是她不在了,不在了……好像所有的幸福和快乐也都会被她带走。
不行,宋夏绝对不能死。
“元直,你这次听池帆的话算是听对了。”
“真的吗?大人不责怪元直就好。天色很晚了,大人还是回去歇息吧,您明日不是还要同楚姑娘去兰园赏画。”
魏凉掩着嘴咳嗽了一下,“你帮我准备一副画,明日一同带过去。还有,你早些出门,先把宋姑娘接过来。她这史官上任几天了,还没有一点作为的话,梁展那里怕是会有说法。”
“元直谨记大人吩咐。”
江南,广水码头。
池帆坐在船舱里向外看去,黑漆漆的江面有星星点点的亮光,那是在夜里行驶的船只。
门帘被掀开,杨瑜从甲板上进来,身上带着江水的湿气。池帆见状,忙递了毛巾过去“杨姑娘,夜里气温低,小心着凉。”
“多谢池大人,江面一切正常,今晚看来又没有情况。”
池帆却不这么认为,他们连着蹲守了几日,今夜再不行的话,只能说明追查的方向错了。
“杨姑娘这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你先去歇会儿,我来盯着这里就好。”
杨瑜摇摇头,拿过一旁的酒壶喝了口酒,就抱着自己的剑坐在船舱门口。
“我们本来人就少,这个关键时候,就更不能有片刻松懈。池大人,情报说北冥的风长老和南方漕运的接头人会在这里见面,也不知道准不准确。”
“再等这一晚看看,我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看看这个接头人是谁。根据最近的调查,北冥在南方已经只剩下风长老这一支,也难怪他们那日派去杀我的人都能被晴姑娘制服。”
北冥的事,他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当年的案子,北冥只是个工具,真正陷害他爹爹的人,是那个神秘的接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