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肖云一步步走到了暗卫的牢房，有个人垂着头，靠坐在墙角，腿上的伤痕，深可见骨，铺在身下的稻草上血迹蔓延。
听到动静，他慢吞吞地抬起头来，然后视线定在了我脸上。
“婉儿？”那个人眯起眼睛，想要确认我的身份。
以为此生不会相见的人，就这样大喇喇地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那张灰败失血的脸，与记忆深处在玉兰树下，向我承诺一生的人，再次重合了。
“没想到，我还活着，是吗？”我先出了声。
楚泽站起来，他想走到我身边来，腿上的伤让他又跌回了地上：“真的是你。”
他上下打量着我，自嘲道：“原来太子的掌事姑姑是你，怪不得！婉儿，你真是下得一手好棋，选了个十岁的孩子。”
“还不是拜你父亲所赐！”
我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不是你们，我怎么会没了家人，成为什么劳什子的掌事姑姑。
“婉儿，是你把那孩子教得太好了！才十岁，就敢跟圣上争对错，将来登基，我们就完了！”
“楚家已经成了皇亲了，还有什么不满足吗？”
“皇亲？”他放声大笑：“成为皇亲是封赏吗？赏无可赏，当然只能赏个公主，封驸马了！再下一步，就是卸磨杀驴，赶尽杀绝了！新帝继位，杀旧臣立威，不正是好时候吗？”
“婉儿，这种戏码，你不是都安排好了吗？你的小殿下，不是已经开始在军中渗透力量了吗？”
“我们楚家早晚也要跟许家一样！“
我喝斥他：“不要把你们和我父兄相提并论！你们不配！他们从来没起过不忠的心思！”
“是啊，我们不配，”楚泽懒洋洋地说：“从没起过，那又如何，现在不还是人人唾骂的通敌叛国之辈？”
我抓住他的衣领大吼：“那是因为你们！是因为你父亲贪墨军饷，构陷自己的主帅！”
“是因为许将军太蠢！”他忽然间瞪起眼睛，厉声说道：“他一根筋的脑袋里，只有守境安民！他不给自己留一丝退路，我们可不想被陪葬！”
“懦夫！”我怒不可遏。
楚泽用手撑住墙壁慢慢站起来，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懦夫？”
他向我靠近，威压迎面而来：“婉儿，我是心软，要不然，当年你为什么会恰巧逃过一劫？”
心神大震，几乎站立不住。
猛然想起在将军府被抄家的那个夜晚，楚泽的亲信来找我，非要我去见他一趟不可。
然而到了地方，空等一整个晚上，却不见人影。
再回许府时，就已经是刀光一片，抄家杀头。
原来这都是你安排好的！
你可以昧着良心，借皇上的手屠了我全族，却因为那些小儿女的心思，独独留下了我？
你在干什么，赎罪吗？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你在求我原谅吗？”
内心哀伤不止，身形摇摇欲坠，一直待在暗处的肖云，悄悄走过来扶住了我。
楚泽看着肖云的动作，死死瞪着他，好像要在他身上戳出一个洞来。
“婉儿，”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低低笑出声来：“你心里果然还是有我的吧？”
“就连进了宫，还要找一个长得像我的阉人，搁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