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人都说，皇上把我宠上了天，
连我自己也差点儿信了。
如果不是情动之时我听见，他喊的名字是「霜儿」，
而我，叫苏月。
临死之前，我亲手杀了他的霜儿，
他却在我面前红了眼：
「不要离开我，我爱的人是你啊。」
我冲他冷冷一笑：
「可是，我并不爱你啊。」
1.
我是将军府独女，及笄那年，嫁给皇上傅长渊做了皇后，到如今已有四年。
这四年里，傅长渊对我极好，把我捧在手心里像块珍宝。
我身子不好，久未怀上孩子，他也从未苛责一句，一直安排最好的太医为我调理。
他喜欢带我去宫外玩，喜欢在集市上给我买些我从未见过的稀罕玩意。
他竭力哄着我开心，说我笑起来最好看。
宫里人都说，皇上把皇后宠上了天。
连我自己也差点儿信了。
如果不是情动之时我听见，他喊的名字是「霜儿」。
而我，叫苏月。
2.
我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傅长渊了。
听宫里的小太监们说，他身边跟了个宫外来的女子，与我有几分相像。
「娘娘，您别听他们乱嚼舌根，皇上肯定是公务繁忙抽不开身。」
我笑笑，独自一人去了后花园。
我走得有些累了，坐在秋千上出神，却看见傅长渊带着一个姑娘说说笑笑走了过来。
小太监们说的没错，这姑娘跟我的确很像，尤其是笑起来。
突然间，我脑子里有个想法呼之欲出。
那姑娘瞧见我，先是一愣，然后嘴角噙笑，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物件。
「长渊哥哥，这就是你的皇后吧。」
「她和我长得好像呀，你该不会就是照着我的样子找的吧。」
说罢，还咯咯笑了起来。
她对傅长渊没有丝毫对上位者的敬畏，就好像面前只是个邻家大哥哥一般。
「霜儿，别闹。」
傅长渊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霜儿…」
我默念着这两个字，又想起深夜里傅长渊的无数次呢喃。
我自嘲地笑笑，果然。
「皇后，你怎么在这儿？」
傅长渊皱皱眉，好像是我出现的不是时候。
往日里叫我月儿，如今当着白月光的面，便叫我皇后了。
「臣妾出来散散心。」
傅长渊点点头，拉着他的霜儿就要走，她却不动脚，挽着他的胳膊撒娇道：
「长渊哥哥，我也要坐秋千嘛～」
傅长渊望向我，示意我起来。
「皇上，这秋千是臣妾的。」
我没挪地方，不卑不亢地对上他的眼神。
他忘了吗？他说过的，这秋千是我的。
「长渊哥哥～」
傅长渊再次望向我，脸上多了几分不悦。
「皇后，你今日怎么如此小气，霜儿刚来宫里，你让让她怎么了。」
「不过一个秋千罢了。」
我冲他笑笑，没有再争，辞了他回宫去了。
身后，传来他们二人的欢声笑语。
原来他早就忘了，这秋千是我进宫那年他亲手为我做的。
他不许旁人帮忙，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做成，手上磨出好几个大水泡。
我心疼地拉着他的手，问他疼不疼，他却一脸骄傲，说只要我喜欢，他就不疼。
他说，这可是他堂堂南周皇帝亲手做的，就只做给我一个人，除了我，谁也不能坐。
但现在，他说：
「不过一个秋千罢了。」
3.
这几日，宫里已经传开了，跟在皇上身边的那位姑娘，长得跟皇后有六七分像。
更有人说，几年前，皇上就带那位姑娘回宫了，只是不知道为何那姑娘又走了。
最后他们得出一个结论，不是那位姑娘像皇后，而是皇后像她。
皇后娘娘，只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哦对了，那位姑娘，全名叫林霜霜。
对于我骤然失宠这个事，采兰比我更着急。
「娘娘，听花房的人说，他们终于种出绿桔梗来了，可漂亮了。」
「您不是期待已久了嘛，可是林霜霜说她也喜欢，皇上就全都赏了她了…」
「她这不是明着跟您作对嘛！您可得管管呀，她是什么身份，您是什么身份，竟然还要受她这种气！」
这个傻丫头，身份都是皇上给的，谁在他的心尖上，谁的身份才更高贵，跟后位无关。
「皇后娘娘，您快去太后娘娘那儿一趟吧。」
太后身边崔姑姑来传信，听起来不太妙。
我进到太后寝宫时，看见地上碎着一个茶盏，太后正气得按太阳穴。
「皇后，你已经见过那女人了吧。」
太后告诉我，林霜霜是早年傅长渊在宫外认识的民间女子，性子跳脱，她很不喜欢。
不过数日交情，傅长渊就带她回宫，要娶她做皇后。
见太后不允，林霜霜便说自己也不想一辈子困在宫中，待了三五日便偷偷出宫去了。
只是不知为何，如今又回来了。
「皇后，长渊真是猪油蒙了心了，他非得要立林霜霜那个乡野村妇为皇后！」
「他竟然还跟本宫玩起绝食这一招来！本宫是管不了他了，管不了他了…」
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还真是快。
我才知道，昨天一早，傅长渊就来找过太后了，他请求立林霜霜为后。
太后不同意，傅长渊便提出要绝食相抗。
本以为他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这一日过去，他竟然真的没进食，气得太后不行。
太后寻我来，是想让我一起劝劝傅长渊。
她还真是太看得我了。
我想这件事我大概是没什么话语权的，但我还是安抚好太后，让膳房准备了些吃的。
「娘娘，皇上他要废了您啊！您还…」
看采兰眼圈红红的，我摸了摸她的脑袋。
「是啊，不过，我总不能和皇上计较。」
4.
我带着食盒去找傅长渊，他正在书房里手把手教林霜霜练字。
见了我，傅长渊冷着脸不说话，好像不许他立后的是我一样。
林霜霜瞥了一眼食盒，阴阳怪气道：
「长渊哥哥，你的皇后还是很关心你的嘛，你还是别让我当皇后了，我怕当不好。」
傅长渊对着她脸色倒是温和的很，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宽慰道：
「霜儿，当皇后不难的，还有我呢。」
眼前的景象郎情妾意，我倒是个多余的。
想起那年我刚进宫，册封典礼上紧张得手有些抖，他也是这样牵着我的手，告诉我：
「不要怕，做皇后不难的，只要一步一步跟着我走就好了。」
他的温柔依旧，只是如今，换了个人罢了。
「皇上，无论如何，饭还是要吃的。」
「总不能用这种方式跟太后娘娘斗气。」
我紧了紧握食盒的手，递上前。
「皇后，孤知道你是来当说客的，你带话给母后，她不答应孤的条件，孤是不会吃的。」
「你也不用来求孤，皇后之位本就是霜儿的，你暂代多年也该还回来了。」
「你不必担心，孤会让你做贵妃，在宫中还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傅长渊皱着眉头，推开了我的手。
暂代？原来我和他这四年的感情只用这个两个字就可以概括。
正主回来了，所以不管是位份还是情分，都该还回去了是吗。
我苦笑一声。
「皇上，我并不留恋后位，你想立谁都可以，我不在乎。」
「只要你好好吃饭，我会去跟母后说，是我不愿做皇后了。」
闻言，傅长渊的眉头却是皱得更紧了。
「你说，孤立谁你都不在乎？」
我没有答话，又重新递上食盒。
不然呢，他想听到什么呢。
我哭着喊着求他别废我，才显得我对他的感情矢志不渝吗？
傅长渊黑着脸，没有伸手，倒是林霜霜接过食盒，把饭菜摆在他面前。
「快吃吧，长渊哥哥。」
我盯着傅长渊拿起的筷子，嘴角悄悄上扬。
傅长渊，快些吃吧，饿瘦了可怎么办。
你的白月光回来了，不需要我了。
可我，还没找到比你更像他的人呢。
5.
没有人知道，进宫之前，我也曾偷偷喜欢过一个少年。
他叫赵轻舟，是个威风凛凛的小将军。
他是我父亲的副将，也是傅长渊的表弟。
他虚长我几岁，长年跟在我父亲的左右，所以我从小就爱缠着他，做他的小跟屁虫。
父亲只以为我把他当哥哥，却不知道我的一颗懵懂少女心里已经满满都是他。
我曾偷偷问他：
「轻舟哥哥，我以后可以嫁给你吗？」
他听了只笑笑，揉揉我的脑袋：
「那要等月儿长大了才行呀。」
但他说话不算数。
我才刚过了及笄礼，他却死了，死在保家卫国的战场上。
我甚至没有好好为他哭一场的资格。
没多久，太后为皇上选后的旨意就下来了，我和几个王宫贵女被召进了宫。
太后似乎很喜欢我，她觉得我沉稳、知礼，像极了年轻时候的她自己。
傅长渊被召进殿，太后让他相看相看，谁最合他的心意。
父亲悄声问我，想不想做皇后。
我想回答，不想。
抬头看到他后，却鬼使神差般说了，想。
这张脸，实在太像轻舟了。
和我目光相遇的一瞬间，傅长渊的眼睛似乎也亮了一下，他抬手指向我：
「她。」
太后高兴极了。
「皇儿与我的眼光真是不谋而合。」
「苏将军，这门亲事你意下如何。」
父亲刚得了我的肯定，自是笑脸盈盈。
「全凭太后和皇上做主。」
就这样，我迷迷糊糊地嫁给他了。
其实进宫那天我便后悔了，我清醒过来，他不是轻舟呀，可是已经晚了。
进宫以后，他待我倒是极好。
他怕我想家，不管再忙，日日都会来见我，一饮一食，他都分外留意。
我有点愧疚，他这样真心相待，我却只喜欢他那张跟轻舟相似的脸，未免对他太不公平。
我开始试着接受他，用真心对待他。
他给我做秋千磨出水泡的时候，我是真的心疼的，我想，这难道就是心动了吗。
就在我觉得他马上要闯进我心里的时候，却发现，原来他也在透过我的脸看着另外一个人。
那天，床笫贪欢，情动之时，他叫我「霜儿」。
他没有解释，我亦没有追问，只假装没有听到，这大概是我们之间的默契。
我感慨，原来，只是两个爱而不得的可怜人凑在一起取暖罢了。
既如此，那我还有什么可愧疚的呢。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我的心把刚刚打开的那点缝隙给关上了，封死了。
那就这样吧，我做他的「霜儿」，他做我的「轻舟」。
我们互不相欠，公平的很。
可是眼下，他的霜儿回来了，我的轻舟再去哪儿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