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思公子兮
天风如婳2021-08-10 17:312,366

  无声步行至饮梅轩门前,应雪遥侧身靠近门框边,想查看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半晌却什么声响也没有听见,竟好似无人般。

  难道容水不在?可是他吩咐过了守门的侍卫,不准他们随意放行容水,他应该是没法出府去的,可他的房间里为何一点声响也无?

  止不住惊疑,应雪遥直接伸手推开了房门。

  房门向里敞开,他却一惊,只见容水正赫然伏在桌案上,手里执着毛笔,案上摊开着宣纸,旁边凌乱地散落着几本翻开的书,看样子,他似乎是在练字。

  怪不得没有任何声响,原来他在安静练字,他拿毛笔的姿势歪歪扭扭的,明显是自己琢磨的握笔姿势,但却不对,看上去滑稽可笑,脸颊上也沾染了少量墨汁,样子可笑至极,应雪遥不自觉握拳放到唇边闷哼了一声,挡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笑声。

  他摧烟侯殿下可是个不苟言笑,严肃正经的人,可不能在这小乞丐面前失了形象。

  容水抬头看见他,一声惊呼,瞬间绽开一脸明朗的笑容:“小侯爷,你来了。”

  虽然他的相貌不怎么好看,但那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诚挚高兴,看得应雪遥都不禁有几分动容,不懂自己如此防备于他,他却为何每次见到自己都分外开心。

  干咳了一声掩饰那不自觉漫溢出来的尴尬,他道:“本侯过来看看你在做什么,怎么,你还会写字,居然有这闲情逸致在这练字?”

  容水低下头看着宣纸上自己横七竖八,丑丑的字们,不好意思地笑笑:“不,我不会写字,白日里牧恬一直跟着我,他说我太粗鄙,又粗俗,连大字儿也不识一个,作为你的贴身侍童,这事以后如果传了出去,小侯爷可得让人诟病了,我可不许任何人诟病小侯爷,所以下定决心打算好好练字,可我又不会写字,所以在你的书房里翻出了几本书和几叠宣纸,照着书上面的字胡乱临摹,打算学会了写字让自己看上去至少能高雅一点,小侯爷你不会怪罪于我吧……”

  他看似憨厚,但说的话却字字缜密,他的行为可说是逾矩越礼,不经过他的同意擅自进入他的书房,又不问自取拿走了他的宣纸和笔墨,一般下人哪敢这么做,可他一番话先是表现出忠心,百般维护自己,又顺水推舟承自己一个人情,给自己戴了一顶高帽子,让他就算有气也不好发作,也一定程度上达到了一种讨好自己的目的,应雪遥怔忡了半天,对容水更加“另眼相看”了。

  “本侯……自然不会怪罪于你。”良久,他才皮笑肉不笑地开口,牙关咬得很紧。

  容水脸上的笑靥延伸得更广,抬眸看他:“小侯爷,听闻你的字很有风骨,书法自成一派,不少文人仕子都争相临摹你的字,不知小人能否有这个荣幸,请小侯爷教小人写几个字?”

  不知为何,应雪遥从容水的眼神中看出了挑逗之意,就好似故意为了接近倾慕之人,他的眸光原本很浅淡,此刻却焕发出了决然不同的神采,很炽热,灼人心。

  他眯着双眼,迷惑不已,只觉得他真是宛如一个谜团,本该是个心思深沉,深不见底的人,可此时此刻,他却又觉得他的心思很好看穿。

  没有拒绝,他就像是魔怔了一样,反而迈开步子朝他走了过去,在桌案正对他的这一边席地坐了下来,拿起笔搁上一只精致的狼毫笔,铺开一张宣纸,启唇:“你想写什么字?”

  容水顿了顿,眸中尽露诚挚之色,面上却很是喜不自胜地说了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应雪遥手中的笔蓦然晃了一下,眉头也不自觉皱起,看向容水的目光越发惊疑不定,良久,他才强逼自己镇定下来,若自己是个女子,真是要好好考虑他这句话到底想表达些什么。

  只不过,他只是不在意地笑了一下,开口的话,仍旧浅淡无澜:“你还知道‘越人歌’?”

  “不知道,只是听‘章台’里的姑娘们弹着琵琶唱过歌,那些唱词里,我对这句词记忆最深,觉得写得最是优美,便随口说了出来。”

  “章台”是青楼艺坊一类风尘女子出入场所的风雅之称,容水常年流浪街头,混迹于市井,听过姑娘们唱过这首《越人歌》,应雪遥倒也还能理解,只是仍旧奇怪,容水说这两句词的时候很诚恳很真挚,感觉不像是随口而出,更像是发自内心的实话。

  应雪遥觉得自己大抵是被他弄得精神快要失常了,动不动就要胡思乱想一会儿。

  握紧毛笔,他顿了顿,还是提起笔在宣纸上行云流水写下了“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见他收笔,容水拍掌而笑,赞叹道:“小侯爷的字果然别有风骨,很让人喜欢,很好看。”

  应雪遥淡淡一笑,并不言语,转过宣纸,正方向面对着他,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教他正确的握笔姿势,感受着他掌心冷冷的温度传递到自己手背上,容水枯黄清瘦的脸颊上,竟不自觉浮现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心跳动得委实厉害。

  教了他正确的握笔姿势,应雪遥又耐着性子开始给他讲笔划,完全忘记了容水是一个他严重怀疑和防备的危险分子,只是专心教他练字。

  容水的目光没怎么落在宣纸上,也没怎么用心写字,只是全程直愣愣地盯着应雪遥,目光极少离开他周身,似乎很珍惜两人这样独处的时光。

  很快便已接近傍晚,应雪遥看天色变暗,起身要出去换衣梳洗,他得进宫去赴宴了,走到门口他突然回过身来,看着一直紧盯着他的容水:“对了,容水,晚上你随本侯一起进宫去赴宴吧,记得好好梳洗,换身好看点的衣裳,这可是国宴,千万别失了分寸。”

  容水怔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后大喜过望,他愿意带自己一同进宫,证明他对自己的防备少了很多,这让容水开心不已,连连点头回应:“遵命,小侯爷,我一定把自己打扮得干干净净的,绝不给你丢脸!”

  应雪遥无奈地笑了笑,罢了,哪怕是看不透他,但至少现在还看不出他有加害自己之心,随时随地把他带在身边,既能察看他的动向,防止他作怪,也能舒缓他常年沉闷的心情。

  容水的性子这般跳跃难以捉摸,他很享受这种和他似乎是博弈般的感觉,相斗也是一种愉悦。

  待应雪遥走出房门后,容水手执毛笔,缓缓在宣纸上写下了一行字,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丝毫不拖泥带水,仿佛早已做惯了这个动作。

  写好后,他拿开毛笔,只见宣纸上赫然列着四个字:思公子兮。

  字体娟秀工整,不似一般男子的字体粗犷,反而别有风骨,细致好看,俨然一派大家之气。

  垂眸看着宣纸上的四个字,容水眉间忽而掠过一缕落寞,看着远处,无声叹息。

继续阅读:第二十章:薄枝嘉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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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倾国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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