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本侯回去。”
眼见元武帝已经携着沐奕寒走远了，应雪遥对容水说道。
“哦，好。”
瞥他一眼，应雪遥迈步向前，容水随即跟上。
“小侯爷，方才皇上对你说的话是何意，我能问问吗？”
看了看他，应雪遥继续往前走：“父皇要本侯领兵前去攻打荒月教。”
容水瞳孔倏地瞪大：“为何如此突然？皇上一直对荒月教颇为忌惮，我倒是听说过，但为何突然之间就要攻打荒月教了？”
叹了声气，应雪遥若有所思地道：“群贤雅闻宴上本侯也见过荒月教教主夜重华，他看上去不像是个有色心的轻浮浪子，但奉二小姐确实是跟随他去了荒月教。应皓霖和奉丞相素来与本侯不和，早朝时二人联名向父皇上奏，说是夜重华拐走了奉二小姐，奉二小姐参加群贤雅闻宴时还借走了父皇极其喜爱的棹思琴，丞相之女和棹思琴一同落入荒月教，父皇当即就勃然大怒。”
“奉二小姐和夜重华去了荒月教？”容水满脸诧异，也很无语，“夜重华不会拐走她吧，这奉丞相和三王爷不是含血喷人么……”
“你怎么知晓夜重华不会拐走奉二小姐？”应雪遥挑眉，心中生疑。
怔了怔，容水道：“之前你的未婚妻雪初郡主要抽死我，奉二小姐站出来帮我，却被雪初郡主欺负得还不了手，是夜重华站出来救的她，我觉得他是个好人，不会做这种事情。而且……”
他脸上扬起一抹戏谑：“小侯爷不也觉得他不像是个有色心的轻浮浪子么，我的直觉同小侯爷一样啊。小侯爷如此英明神武、聪慧不凡，你的判断当然不会有错，我对小侯爷的景仰如同滔滔江水，绵延不绝，自然是相信小侯爷你的……”
他话犹未了，已被应雪遥冷冷打断：“少说这些恭维话了，本侯不爱听。”
何况还是他胡编乱造来哄他开心的，他除了不爱听，还根本不相信。
“哦……”闷闷应了声，容水又道，“所以小侯爷你必须得带兵前去攻打荒月教吗？”
“群贤雅闻宴当天本侯也在场，应皓霖和奉丞相联合起来把奉二小姐被夜重华带走的罪责全都推到了本侯身上，父皇命令本侯将功赎罪，务必得将奉二小姐完好无损地带回来，本侯还能抗旨不尊不成？”
“这倒也是。”容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们也太卑鄙了，只怕他们不是想要你去把奉二小姐带回来，是想要你去送死吧。荒月教是出了名的地势险要，且行事诡秘，要攻打荒月教，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应雪遥抿唇不语，应皓霖和奉丞相这样做的目的，他比谁都清楚，只是朝堂之上，却确实找不出为自己开脱的理由，只得吃了这个哑巴亏。
奉二小姐到底是不是被拐走的，谁也不知，但这并不重要，只要能借此让他吃上一顿苦头，那二人想必已经高兴得很是忘乎所以了。
容水不忿道：“皇上难道就不担心你的安危么，攻打荒月教定然会是一件凶险万分的事！”
应雪遥冷笑道：“父皇一直视荒月教为心腹大患，他正愁没有理由光明正大对荒月教出兵，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不管本侯是否受到了冤屈，他都不会在意，他只是需要一个光明正大铲除荒月教的借口罢了。”
他确实是受到了冤屈，但元武帝却不会有心去为他澄清，而只会顺水推舟向荒月教出兵，他不过只是个皇帝施展宏图抱负的工具。
容水看他的神情里氤氲了几丝悲悯，生在皇家，便不能妄想有情。
怔默良久，他开口道：“那小侯爷……咱们接下来，回侯府去准备出兵的事吗？”
仰头看了看天，怔忡半晌，应雪遥突然道：“不了，先不回侯府，出兵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等父皇的圣旨发到了府上再说，本侯先带你去个地方。”
他眸中熠熠生辉，充满希冀，容水第一次看见他这般模样，只觉得眼前的他浑身都盈满了光辉，彷如谪仙，煞是好看。
他也受他感染，止不住面上浮现欣喜，道：“好啊，侯爷想去何处？”
低眉思忖了会儿，应雪遥抬眸远望出去，道：“今日是‘飞鸢节’，随本侯一起去射鸢吧。”
“射鸢……飞鸢节？”容水茫然，“这是什么节日，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应雪遥眸含深意地轻笑道：“这是吟风城每年春末特有的节日，你……应该不是皇城人，从前未住在皇城，所以不知道吧？”
迟疑了半晌，容水连忙点头道：“对啊，我是在全国各地流浪着长大的，居无定所，这还是第一次流浪到吟风城呢，当然不知道了，呵呵，呵呵呵……”
斜睨他一眼，应雪遥唇角扬笑，“既然不知道，那今日便随本侯一起去见识见识吧。”
“好嘞，小侯爷！”容水站直身体，回答得极是爽快。
勾唇一笑，应雪遥负手走在前面，渐渐加快了步子。
飞鸢节乃吟风城每年春末特地举行的大型游会节日，在吟风城城西的渭水湖上举行。
渭水湖上，碧波荡漾，春风吹皱了湖面上的涟漪，潋滟水纹，自成风景。
湖岸上榆柳成群，人声熙攘，无数孩童手里执着风筝线，正在欢快地小跑着，放着风筝。
无数形状各异的纸鸢随风升上了天，白雾朦胧，氤氲在渭水湖上空，山色空蒙，微雨零落。
无数纸鸢被笼罩在这湖光山色之中，仿佛穿梭在云层中的飞鸟，小孩子们纷纷欢快地放着风筝，随行的大人们就仰头望着孩子们放上天的纸鸢，一脸欣慰。
渭水湖上，舴舟画舫成群，船上的人们，或是在观赏风景，或是在遥望徜徉空中的各色纸鸢，纷纷神情喜悦，与这节日盛景极其相衬。
容水与应雪遥一同站在渭水湖上最为豪华的一艘画舫之上，牧恬牧恒站在应雪遥身后，如往日一样随侍在他身侧，容水则饶有兴趣地观看着岸上的孩子们放风筝。
这样简单纯粹的欢乐，才是最感染人的，他看得满心惊羡。
放风筝，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只敢奢望，却从不敢去做的事。
周围的画舫和舴舟上，有很多人在拉弓射箭，他们不是在打猎，也不是在练习射箭，而是在射鸢。
应雪遥对他说，飞鸢节最大的乐趣就是射鸢，孩童们在岸上放风筝，画舫和舴舟上的人们则挽弓射箭，将哪个孩童的鸢射下，那个孩童便会在你上岸后来找你讨要赏钱。
射鸢最多者，将会得到“神箭手”的赞誉，名扬一时。
而孩童们也赚足了赏钱，射鸢者满足了，孩童们也兴奋了，大人与孩子尽皆欢喜，是这飞鸢节最令人称颂之处。
然容水却不会箭术，想要挽弓射鸢，却有心无力，只得坐在船舷边缘，将双足垂在湖水里，挑逗着清冽的湖水解闷。
应雪遥看似抬头望着天上的飞鸢，实则却斜眼暗暗打量着容水。
他笑靥清灵，唇角含笑，双足不停在湖水里划动，欣喜得像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
从未见过他笑得如此开怀，应雪遥不自觉被他感染了情绪，唇角也不由自主上扬，露出一抹温柔的笑靥来。
那少年虽然其貌不扬，但颊上蕴着的浅浅笑靥，却比这渭水湖上的碧波还要无尘，惹人心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