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水,过来。”
容水正在兀自戏水,突然听见应雪遥呼唤自己,怔了怔,转回头看着他道:“小侯爷,何事?”
“本侯让你过来便过来,哪来这么多的疑问?”应雪遥故意沉下脸色道。
“哦……”撇撇嘴,容水腹诽。
这小侯爷,就只会唱黑脸吓唬人。
将双足从湖水里收回,穿上鞋子,他快步走到应雪遥身边。
“小侯爷,小人过来了,请问您有何吩咐?”
瞥他一眼,应雪遥眸中带笑,却未说话,径自对着身后的牧恬吩咐道:“牧恬,去把本侯的‘苍月弓’拿来。”
“是,小侯爷。”牧恬领命后,快步走入画舫中,须臾后,又走出画舫,手里挽着一张玄色长弓,背上还背着一个箭筒,里面插满了羽箭。
玄弓弓身雕刻着精致典雅的木兰花纹,弓身中央位置雕刻着一轮苍苍冷月,木兰花纹将萦萦冷月簇拥其中,彷如白云拥月,映衬得那一轮苍月尽显王者霸气与孤高冷意。
长弓其势磅礴,玄色凛冽,分外摄人,彷如应雪遥给人的感觉一样,凌厉孤冷。
容水看得心惊,不由赞叹道:“小侯爷,这不是普通的弓吧。”
牧恒笑道:“这‘苍月弓’乃是小侯爷自入沙场之日起便一直带在身边的近身武器,乃是皇上亲自赐予小侯爷征战沙场所用的绝佳兵器,和小侯爷一起沙场喋血、历经过生死的,自然不是普通的弓。”
“原来是随小侯爷一起征战过沙场的独家兵器啊,难怪看着满是杀气,真是不同凡响!”清楚苍月弓的来历后,容水便开始毫不脸红地说着恭维话。
冷冷扫了他一眼,应雪遥接过苍月弓,仰头看着满天飘飞的纸鸢,对站在身后的牧恬伸出右手,“箭。”
牧恬会意,立即从背后负着的箭筒里取出一支羽箭,双手奉着,恭恭敬敬地递给他。
应雪遥接过羽箭,将羽箭搭上弓弦,微扬唇角,露出一抹不羁的笑,转头看向容水。
“容水,看好了。”
容水凝视着他:“小侯爷,你这是要射鸢吗?”
抚摸着弓身上那一轮泛着凛凛冷意的苍月,应雪遥道:“你不是不会箭术,不能射鸢么,那本侯便射给你看。”
语罢,他转回头遥望长空,眯紧双眼,右手拉紧弓弦发力,任搭在弓弦上的羽箭驰骋而出,羽箭在弓弦上迅疾摩擦而过,“嗖”的一声疾速窜了出去。
气流划破长空之声倏然响起,容水的目光追随着羽箭延伸出去,只见顷刻间,应雪遥射出的羽箭飞向长空,穿透层云,将一只飘飞在空中的纸鸢射中,纸鸢受力直直坠落了下来。
渭水湖岸上站着的一个孩童看见自己放出去的纸鸢被射落下来,眸中一喜,转回头看向应雪遥,朝着他拼命挥动双手。
应雪遥左手挽着苍月弓,垂下手,面上也有些喜色,对那孩子点点头,而后转头牧恬吩咐道:“待会儿上岸了,别忘了给那孩子赏钱。”
“遵命,小侯爷。”
应雪遥又转头看向容水,眸中含笑,挑眉道:“容水,本侯射得如何?”
他眸中熠熠,像极了一个讨要表扬的孩子,容水不禁觉得好笑,十分给面子地拍手鼓掌道:“小侯爷的箭术真乃天下无双,一发即中,射得极好、极好,小人真是望尘莫及。”
应雪遥很受用他的夸赞,又说道:“那你可看清楚了本侯是如何射箭的?”
容水愣了愣,才道:“射箭不就是那么回事么,张弓搭箭,再把箭射出去啊!”
应雪遥低头笑了笑,似是无奈,抬起左手将苍月弓递给他:“既然如此简单,那你便亲自上手,射下一只纸鸢给本侯看看吧。”
容水又是一怔,没有去接苍月弓,而是说道:“小侯爷,小人不通箭术,如何射箭呀……”
应雪遥似乎心情格外的好,也不恼怒他不接弓,将苍月弓直接塞入了他怀里:“不通箭术,便学。”
“学……”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抱住苍月弓,容水心中一片茫然,如何学,自学么?舞刀弄枪这些事,他素来不擅长,怕是学也学不好。
他忙赔着笑推脱道:“小侯爷,小人没有您那么天赋异禀,这箭术啊,小人肯定学不好,况且也没人教,小人就更加学不会了,小侯爷您还是不要为难我了……”
容水肚里积攒了一大堆讨饶的话要说,但话犹未了,便被应雪遥一把将自己整个人都拉了过去,两人瞬间四目相对。
他的眸光看似清澈无尘,却辽远深邃,容水的目光就这样蓦然撞进了他的眼里,止不住地有些心悸。
“小,小侯爷……你这是做什么?”如此近的距离,让他的呼吸倏然紊乱,声音也开始发颤。
应雪遥面色却并未有任何变化,依旧沉静如初,目光灼灼凝视着他,视线缓缓下移,停在他怀中的苍月弓上。
“本侯教你。”
他沉沉开口,话语缥缈,竟让容水觉得有一丝魅惑。
他的心,愈发紊乱起来。
良久,他才颤声回道:“小侯爷,我只是一个卑微的侍童,就不劳烦您亲自教我了。况且,我学了这箭术也没用,你真的不要为难我了。”
其实他并不排斥应雪遥这样突然的亲近,甚至心中还隐隐泛出欣喜,只是心里更多的却是慌乱,整颗心都慌乱无措,惊惶心悸,想稍微离他远点。
他需要,收拾收拾自己的心情。
似乎看出他有些难为情,应雪遥面上的笑意顿时更为明显。
原来想要制住这没皮没脸、无法无天的小乞丐,只是如此简单便可,他领会到了。
“无妨,本侯不介意亲自教你。况且这箭术于你而言并非无用,出兵荒月教可不是儿戏,你应该学学这箭术防身,免得到时候入了四拢山脉,混战之时,你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他一番话堵得容水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只得怀抱苍月弓,瞪大双眼看着他,怔默着不语。
这小侯爷到底想做什么,突然带他来参加飞鸢节,又是游湖又是射鸢,也不急着回府准备出兵荒月教的事,还兴致盎然要教他射箭,他不像是个会有这种闲情逸致的人,他越发看不懂他了。
“容水,难得小侯爷有这个心情想亲自教你射箭,你该感到万分荣幸才是,快别推脱了。”牧恒在一旁说道。
“对啊,别人可是求都求不来,你这小乞丐还敢不情不愿,存心找打是吧!”牧恬扬起手,恶狠狠地看着容水,作势要上前来打他。
容水急忙躲到应雪遥身后,伸出头来盯着牧恬忿然说道:“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用暴力手段恐吓人,我学不就是了,我学!”
见他瞬间服软,几人都止不住笑出了声。
果然,容水这欺软怕硬的性子,就只得用暴力以暴制暴他才会听话。
湖岸榆柳成群,春色潋滟,清风拂来,心间悠然,应雪遥凝视着身后气得鼓起腮帮子的容水,唇角不自觉溢出一抹笑意。
出兵荒月教后,便是山水险恶,不得安宁,带着容水前来渭水湖上游湖射鸢,这是即将面临山水穷途之前,他想最后带给他的一分怡然。
前路茫然不知归途,此刻便让他予他,在匆忙浮生里,偷把闲暇,恣意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