蹁跹阁上一任的阁主叫君无常,据说他就是个无常之人,永远也猜不透他心底想的到底是什么,行事更是变化无常,君无常也是自称,本名叫什么,无从得知。
俨秋水是君无常唯一的亲传徒弟,从小被他收在门下教习武功和医术,君无常去世后,蹁跹阁虽然有了新一任的阁主,但这位阁主甚是神秘,至今没有任何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也不知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只依稀传说这位新任阁主也是君无常的徒弟,年龄比俨秋水大些,是他的师兄,但这位阁主在蹁跹阁貌似并没什么地位,蹁跹阁大小事务几乎都是大护法秋水神医在管理,阁中人也都听候他的差遣调令,这位阁主很少出现在蹁跹阁,平日里身在何处,也是未解之谜。
世人都传言,秋水神医这位师兄各方面才能都及不上他,只因是师兄,君无常才将阁主之位传给他,秋水神医心中不服,从不听这位师兄的话,阁中其余弟子也对阁主不服,纷纷听命于秋水神医,阁主遭受排挤,默然离开了蹁跹阁。
事实真相究竟如何,没有任何人知道,但是秋水神医却因各种传言在世人心中留下了心狠手辣,绝情无心的阴冷形象,这次能把这位小祖宗和他家里那风月四君子邀请过来,水明越着实是震惊了好久。
秋水神医的大名和他家中那风月四君子,容水都是听说过的,多年来对蹁跹阁也一直存着一分远避之心,蹁跹阁能在暗中知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并将其公诸于众,而他有太多的秘密,最要防着的,就是蹁跹阁。
皱下眉,容水暗暗打量着俨秋水,这少年,真是锋芒毕露,扎得人眼睛疼,看上去太过凌厉,看似清冷的面容却蕴含着一丝戾气,着实不太讨人喜欢。
他的肤色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白得接近透明,宛如覆了一层薄霜,眸色也冰冷像是得化不开的积雪,纤长扑簌着的睫毛和瘦削的身形让他看上去有点柔弱,可是那紧握着的拳头,泛白的指关节,以及眉间晕着的戾气,无一不在显示出,这个少年,威势迫人。
俨秋水眸光锐利,很轻易就捕捉到了容水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凛冽的目光直射过来,容水下意识地心里一颤,和他目光相接的一刹那,更是止不住地指尖颤抖,他凌厉的视线宛若一把刀,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神刻在他的心上,抽丝剥茧,一层层剥开他的血肉。
素来从容自若的容水感觉到了阵阵压迫,俨秋水的眼神里满是探究,又显露出几分疑惑,在他脸颊上扫量了一遍,定格在了他额前的那块伤疤上,容水下意识地抬手,指尖在伤疤上轻轻滑过,他在看什么?
看见容水的动作,俨秋水眸中的亮光沉下去,看向应雪遥,似笑非笑询问道:“小侯爷,这位是谁,在下可从未见过?”
他说着,目光又落在容水身上。
应雪遥回头看了一眼容水,似乎奇怪俨秋水为何会问起他,跟在他身后他应该能想到是护卫陪同一类的人,转回头来回道:“他叫容水,是本侯的贴身侍童,秋水神医,可是有什么疑问?”
俨秋水了然一笑:“没什么,问问而已。”
水明越听得奇怪,问道:“秋水神医,你和小侯爷说从未见过小侯爷这位侍童,难不成你与小侯爷从前见过?”
俨秋水一声嗤笑:“水庄主想多了,在下与小侯爷乃是初见,以前从未相识。”
一时之间,穿廊之下,惟余莽莽风声呼啸而过,无人说话了。
水明越也感受出了气氛里升起的凝滞与尴尬,他以为是应雪遥和俨秋水不熟悉,才会如此,立时笑着打圆场道:“秋水神医这是要带着风月四君子去向何处?小侯爷方才入府,老夫正欲带着他去用膳休憩呢,秋水神医可要一同前去?”
“不了。”俨秋水唇角氤氲着并不明显的,戏谑的笑,“水庄主特意接待摧烟侯,我跟着过去,岂非打扰扫兴?在下与四位兄长初来濯水城,对濯水城的风土人情甚是感兴趣,已经商榷好了一道出去眼观这濯水城中的风物人情,就不与水庄主前去叨扰小侯爷了。”
俨秋水称呼他身后的风月四君子为“四位兄长”,并不是把他们看作颐指气使的下属,这风月四君子,看来在风月涧中很有地位,容水不由得更加高看了他们几分。
水明越看了眼应雪遥,见他面上无甚神色,只得笑着回答俨秋水:“既是如此,那秋水神医与风月四君子可要游玩得尽兴,老夫就在尘水山庄静候你们回来了。”
俨秋水不露情绪地笑着对水明越微微颔首,又抬眼瞥了眼应雪遥,便抬步走了出去。
风月四君子立即跟在他身后,奇异的是,俨秋水恍若无人的无视应雪遥,径直从他身边擦肩而过,风月四君子路过他身侧时,却一一对他微微点了点头,似是表达敬意。
应雪遥面上依旧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只是眸光明显定了定,似乎是在回应他们对他的敬意。
容水眸色下沉,应雪遥心思深沉如海,讳莫难测,总是伪装得不动声色,可今日这番情形,却无论如何也叫他看出了不同寻常来。
应雪遥和俨秋水,定然不是毫不相识。
至于为何他们要装作素不相识,他一不知晓,二也无暇去管。
虽然无视了应雪遥,但路过容水身侧时,俨秋水一直上扬着的目光却倏然降了下来,直直射向他。
容水被他冰冷的目光看得浑身一震,僵直着身体,也去回望他。
俨秋水打量了他须臾,眸光忽而变幻,越发深邃,眸色也越发冷冽。
容水下意识地抱着手臂,呈一个防备之姿。
俨秋水的眼神太过露骨,似乎要看透他整个人,他莫名觉得有些心虚。
容水的动作似乎很令俨秋水满意,他勾唇轻笑一声,有些不屑。
“花妖狐鬼,原形毕露。”
他突然启唇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所有人都听得一头雾水,容水更是紧紧盯着他,眉头越皱越紧。
回头看了应雪遥一眼,俨秋水眸中的戏谑之色越发浓烈,转身走了出去。
见他们五人走远,牧恬不解地嘟囔道:“小侯爷,这秋水神医又是吃错哪门子的药了,哪里来的花妖狐鬼?”
应雪遥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见他神色不善,牧恬立即捂嘴噤声,不敢再说话了。
收回目光,应雪遥侧身看了看身后的容水,冷哼了一声,迈步朝前走去。
其余随行的人更是一脸茫然,摸不透应雪遥到底是生气还是没有生气,全都战战兢兢看着他。
水明越见应雪遥上前,连忙追上前去,跟在他身边,继续以尘水山庄庄主的身份,对应雪遥进行着他的待客之道。
容水远远看着他的背影,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也默然跟了上去。
俨秋水不愧为神医,只怕是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他那句花妖狐鬼,说出来是想威慑自己,他听明白了,应雪遥也听明白了。
他现在心里很是无奈,应雪遥本就已经对他疑心重重,俨秋水这四个字,更是加重了他对自己的怀疑。
只希望,群贤雅闻宴快点到来,好早点打消他对自己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