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年的清冷,太过摄人,也太压迫人,逼得人不敢直视,寒意入骨,寸寸刺心,冷冽的目光仿佛是寒霜铸成,不间歇地自发泛出刺骨的寒气,容水只觉得自己周身仿佛瞬间盈满了冰雪,整个人宛如瞬间坠入冰窖。
这人,冷,实在是冷,除了一个冷字,别无其余字眼可以形容,冷得张扬,冷得放肆。
这少年气质冰冷刻骨,身形却有些瘦削,不过即便清瘦,却身形颀长,自有一股傲气,微扬着的的下颌透露出他的孤高,似乎是个格外倔强不服输的性子,让人不敢接近。
撇开这有些不讨喜的冰冷气息,白衣少年的相貌却是异常好看的,眉峰纤细,鼻梁高挺,面部轮廓流畅仿似刻意勾勒而出,眉目如画,婉约如诗,是很明显男生女相的容颜,美比之俊俏更适宜来形容他的长相,这样好看的相貌,和他冷冽入骨的气质一样放肆张扬,若他是个女子,容水敢肯定,颜络笙被世人盛赞为第一美人的美貌肯定及不上他。
虽说是男生女相,这少年却美得一点也不女气,但也不英气,从他身上感受出的,只有刻骨的冷意。
他身后的四个青年分别着四色衣服,青衫、黑衫、紫衫、蓝衫,四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书香气,眉宇间也都蕴着聪慧狡黠之气,相貌也都俊雅好看,只是比之这白衣少年,仍是差了一筹,四人脸上都挂着浅淡的笑意,看上去并不像是普通的侍从或是下属,更像是这白衣少年的兄长一类的人。
“小侯爷,这位是岚雅城风月涧蹁跹阁的大护法,江湖上名气卓著的秋水神医。”水明越对应雪遥介绍着白衣少年。
应雪遥看着对面站着的少年,眸色愈加复杂,目光也反复辗转,却始终不离那少年左右。
少年原本没有丝毫情绪的眸子里忽而晕入了一缕似是嘲讽般的似笑非笑,微微挑眉,幽幽启唇:“在下风月涧俨秋水,见过摧烟侯……殿下。”
他欲说非说的模样让容水凝眉,他这眼神像是在挑衅应雪遥,也看不出他有多尊重应雪遥。
只是向来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摧烟侯这回却没有丝毫发怒的迹象,反而抿唇一笑,道:“在下应雪遥,很高兴见到你,秋水神医。”
秋水神医,秋水秋水,俨若秋水,容水眸中恍然,这少年身上散发出的刻骨的冷,便俨然是一汪秋天寒潭里的水,俨秋水这个名字,倒真是无比适合他,都说相由心生,俨秋水这三个字,真是贴切了他整个人。
水明越又看着俨秋水身后的四个青年说道:“这四位想必小侯爷也早已有所耳闻……”
他话犹未了,应雪遥已接道:“确实有所耳闻,‘风月四君子’,风月涧蹁跹阁名满天下的风月四大公子。”
他说着,目光从左至右一一扫过那四个不同衣色的青年,“‘双风二月’——‘琴风公子’、‘棋风公子’、‘书月公子’、‘画月公子’,四位公子的名字分别以琴棋书画来命名,乃蹁跹阁于江湖之中最负盛名的四位雅士。”
说罢,转头看向水明越:“本侯没有说错吧?”
“小侯爷果真见多识广,不错,正是如此。群贤雅闻宴文人雅士齐聚,可万万不能少了‘风月四君子’,老夫下了请柬要信使无论如何也务必请来四公子和秋水神医,原本还怕请不动这五位呢,没想到秋水神医如此给老夫面子,提前三天便带着四位公子到了尘水山庄。”
应雪遥脸上挂着浅笑,没有说话,风月四公子全都看着他,不知为何,容水觉得,他们四人看向应雪遥的眼神有些异常,这微妙的气氛,应雪遥如若不是和俨秋水和这四公子有过什么过节,肯定就是认识。
只不过,他也只是猜测而已。
最左边站着的是身着青衫的琴风公子,他似乎是四公子里的领头人,对应雪遥笑道:“小侯爷夸奖得太过了,我们四个哪是什么名满天下,不过会点舞文弄墨的微末本领罢了,真正名满天下的,乃是我们家的秋水神医。”
他说完看向站在身前的俨秋水,似乎有意指引应雪遥的目光落在俨秋水身上,触及到应雪遥投视过来的目光,俨秋水勾唇露出冷冽的笑,而后斜视向别处,似乎很不想见到他。
应雪遥低头,眉目间涌现淡淡的黯然。
他身后站着的牧恬牧恒两兄弟,见此情景,也都低下了头,似乎心情也很复杂,容水更纳闷了,这主仆三人面对这位秋水神医,为何神色都如此异常?
岚雅城距离吟风城并不远,岚雅城是出了名的景色极其秀美之地,山石钟灵毓秀,城中也多青山绿水,是世间爱好隐逸之人最向往的地方,也是隐士齐聚之地,风月涧便是岚雅城中最盛名昭著的地方。
风月涧闻名世间,一切皆因蹁跹阁。
蹁跹之意,是为来无影去无踪,蹁跹阁,便是个人人皆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卫机构。
蹁跹阁的暗卫遍布天下各处,历来蹁跹阁中之人对于天下隐秘之事都是四方探索,得出隐秘信息后便死死攥在手中,或兜售给愿意付出相应代价购买,让这些见不得光的隐秘信息销声匿迹的人,或是用来要挟心中有鬼的人为自己办事。
蹁跹阁中能人辈出,人人行事诡秘,历任阁主也是武艺高强,即便很多人因畏惧而想灭掉蹁跹阁,却没有能力动摇蹁跹阁一分,是以天下人对于蹁跹阁都是既敬且怕的。
世人都对蹁跹阁敬而远之,但水明越极其爱好风雅,蹁跹阁的四大公子名满天下,琴棋书画四艺依其名字各自擅长一门,被世人称颂为“风月四君子”,群贤雅闻宴举办了很多年,无数文人雅士前来参与,却从未邀请过蹁跹阁的人,水明越一直觉得心有遗憾。
此次亲自写了请柬差了信使前往风月涧去请人,原本他是不抱希望他们会出席的,四大公子为人谦和,常年结伴行走于世间,并不如蹁跹阁中其他人那般行事诡秘,只是他们上面的那位秋水神医,可就很不好相处。
俨秋水赫赫有名是因其精湛卓绝的医术,本应该是个世人无比推崇尊敬的人,可实则世人却都对俨秋水惶恐不已。
他医术卓绝,传说死人在他手里也能医活,因而定下了一个堪称荒谬的规矩,只医死人,不医活人,不是疑难杂症到将死地步的病人,绝不接纳。
若有谁强行上门求医扰了他的清修,轻则扫地出门,重则让那人有去无回,出了名的冷心无情,孤傲清绝,绝不对任何人讲半分情面,世人既推崇他的医术,又恨他恨得牙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