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一辆蒙着帆布的卡车在两队骑兵的护卫下，颠簸着驶入了平安县城。
车门打开。
一位身穿洗得发白八路军制服，面容清癯、眼神锐利的中年军人跳下车。
他肩上没有将星，但身上那股威严，让前来迎接的李云龙等人都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就是总部副总参谋长，周维。
李云龙换上了他最好的一身衣服，难得地没骂人，咧着嘴迎了上去。
“哎呀，周副总长！可把您给盼来了！一路辛苦，一路辛苦啊！”
周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越过李云龙，扫视着周围。
他看到了被炮火熏黑的断壁残垣，也看到了在废墟中有序进行着生产建设的百姓和战士。
这里没有他想象中的混乱和散漫，反而处处透着一股紧张而高效的战时秩序。
他的视线在迎接队伍的成才和刘嫣然身上停顿片刻，对成才那张过分年轻的脸，多看了两眼。
“李云龙同志，客套话就免了。”
周维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
“我这次来，不是来喝酒吃饭的，是来带眼睛和耳朵的。总部想知道，你那个能捅破天的‘手术刀’计划，到底是天才的构想，还是疯子的狂言。”
李云龙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他刚想说点场面话，成才却上前一步，立正敬礼。
“报告周副总长，亮剑旅参谋长成才。我们为您准备的，不是汇报，而是一场实战演习。请您移步观摩台。”
周维被成才直接的作风弄得一愣，随即生出一丝兴趣。
他点点头，跟着成才等人登上了城中心钟楼改造的临时观摩台。
观摩台上，架设着好几部缴获来的高倍望远镜，一张巨大的沙盘摆在中央，上面是整个正太铁路沿线的地形地貌。
“演习，开始！”
成才一声令下。
远方随即响起沉闷的爆炸声。
周维举起望远镜，看到十几公里外的一座铁路桥，在火光中轰然倒塌。
“报告周副总长。”成才的声音平静地响起，“这是我旅二旅七连，模拟对敌后交通线进行破袭。他们使用的，是定向爆破技术，可以在最小化炸药用量的前提下，对桥梁支撑结构造成最大化损伤。”
周维还没来得及消化，另一个方向又传来了密集的枪声。
望远镜里，一支由十几辆卡车组成的“日军”运输队，在行至一处山谷时，头车和尾车被路边炸弹同时引爆。
整支车队被堵死在狭窄的谷地里。
紧接着，两侧山坡上交叉火力齐出，运输队瞬间陷入火海。
“这是我旅一旅三营，模拟伏击敌军后勤补给线。”
成才继续解释。
“他们运用的，是‘口袋阵’和‘交叉火力覆盖’战术，整个战斗从打响到打扫战场，不会超过十五分钟。我们的原则是，把敌人的后勤线，变成我们的补给线。”
周维眼中的审视，逐渐变成了惊讶。
这两场演习，无论是战术的选择，还是执行的效率，都远超出了他对一支地方部队的认知。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游击战，而是带着高度计划性的精确打击。
“这些，只是开胃菜。”
成才的语气依旧平淡。
“真正决定战争走向的，是接下来的对抗。”
他指向不远处，那座由特战大队用一个月时间复刻出来的“太原城南”模拟训练场。
“接下来，将由我旅特战大队，对这座模拟城市内的‘敌军指挥部’，进行一次‘斩首’突袭。担任守方的，是丁副旅长和孔副旅长麾下最精锐的两个连。他们可以使用任何手段进行防御。”
周维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他知道，正戏来了。
一颗绿色信号弹升空，模拟对抗开始。
周维在望远镜里，看到几十个如同鬼魅的黑色身影，从地下管道、墙壁破口、屋顶等各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同时渗入了模拟街区。
“室内近距离战斗！”成才的声音适时响起，“在城市巷战中，每一座房屋都是一个堡垒。传统的逐屋争夺，伤亡巨大。我们的战术是，利用小队配合，以最快速度破入，清场，控制。核心是速度、火力和协同。”
望远镜的视野里，一个四人特战小组用破门锤撞开一扇反锁的房门。
一枚闪光弹被扔了进去。
在刺眼的白光和巨响中，四名队员呈战斗队形冲入，不到三秒钟，代表守军的几个靶子便应声而倒。
另一处，一队特战队员利用绳索从三楼楼顶垂降，如同蜘蛛般悄无声息地从窗户突入，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二楼的机枪火力点。
周维看得眼花缭乱。
这些战术动作，这些配合的默契程度，他只在西方的军事教材上见过理论描述。
他从未想过，在晋西北这片贫瘠的土地上，能亲眼目睹如此纯熟的应用。
半小时后，代表演习结束的红色信号弹升空。
特战大队以“阵亡”七人的微小代价，成功“端掉”了由两个加强连固守的“指挥部”。
观摩台上一片寂静。
李云龙、丁伟、孔捷等人脸上是藏不住的得意。
周维，则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缓缓放下望远镜，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盯着成才。
“这些，都是你教的？”
成才不卑不亢地回答：“报告首长，我只是提供了一套理论和方法。能练到这个地步，是战士们用汗水和血水换来的。”
周维没有再说话。
他走到沙盘前，手指在那张巨大的太原地图上缓缓划过。
他看到了铁路，看到了仓库，看到了兵营。
最后，他的手指停在了地图中心，那个标注着“第一军司令部”的红圈上。
许久，他抬起头，看向成才，又看了看站在成才身后，捧着一叠文件的刘嫣然。
“心理战方案，我也要听。”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
刘嫣然上前一步，打开文件，用清亮而自信的声音开始汇报。
“报告首长，我们的心理战，代号‘攻心’。核心是利用电台广播、传单、以及策反人员，从内部瓦解敌伪军的士气。比如，我们针对伪军的思乡情绪，播送了这首改编的山西民歌……”
当那首凄凉的《小白菜》通过录音机在观摩台上响起时，周维的脸色变得异常复杂。
他是一个军人，他懂得枪炮的威力。
但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一首歌，一句话，也能成为杀人的武器。
汇报结束，周维再次陷入沉默。
他绕着沙盘走了一圈又一圈。
脑海里，那场惊心动魄的演习，成才口中那些全新的军事术语，刘嫣然那份直指人心的心理战方案，交织成一幅颠覆他过往所有战争认知的画卷。
他终于停下脚步。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成才身上。
这个年轻人带给他的震撼，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这份‘手术刀’作战计划……”
周维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嘶哑。
“把完整的，最终版本的计划，拿给我看。每一个字，每一个细节，我都要知道。”
李云龙等人闻言，脸上瞬间爆发出狂喜。
他们知道，这位“铁面判官”，已经被彻底征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