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
对于此刻李家坡山顶上的所有日军而言,他们正身处一个由钢铁、火焰和无形死神共同构筑的炼狱。
脚下,是如同地震般永不停歇的剧烈爆炸。
无数的手榴弹从近在咫尺的战壕里飞出来,将整个前沿阵地犁了一遍又一遍。
泥土和碎石被炸得漫天飞舞,混合着战友的残肢断臂,形成了一场血肉模糊的暴雨。
头顶,则悬着一把看不见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那无声无息的子弹,就像是死神的镰刀,精准而冷酷。
任何敢于冒头反击的火力点,任何试图组织防御的军官,都会在下一秒,被这把镰刀干净利落地收割掉生命。
“机枪!压制!给我压制住那些土八路!”
渡边一郎躲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声嘶力竭地咆哮。
他的钢盔上,一道崭新的弹痕清晰可见,那是刚才死神与他擦肩而过的印记。
几名幸存的机枪手,咬着牙,抬起歪把子机枪,试图对着山下的交通壕进行扫射。
然而,他们刚刚将枪口探出掩体——
“砰!”
“砰!”
山坳里,成才的枪口喷出细微的火舌。
他身边的“幽灵”排战士,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开火。
那几名刚刚鼓起勇气的日军机枪手,身体如同被重锤击中,猛地一颤,随即软软地瘫倒下去。
歪把子机枪也无力地滑落,砸在地上。
又哑火了。
所有的火力点,就像是被提前标记好了一样,露头就死!
“八嘎!”
渡边一郎气得双目赤红,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岩石上,震得指骨生疼。
他想不明白!
敌人到底藏在哪里?
为什么他们的枪法如此精准?仿佛每一颗子弹都长了眼睛!
七百多米的距离!
还是在这样混乱的战场上!
这根本不是土八路应该拥有的射击水平!这甚至已经超出了帝国最精锐射手的射击极限!
“炮!我们的炮呢?”渡边一郎疯了一样地寻找着最后的希望。
一名满脸是血的士兵连滚带爬地过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少佐阁下!炮兵阵地……炮兵阵地被压制了!观察员和炮手……全都玉碎了!我们根本无法还击!”
渡边一郎的心,一点点沉入了冰冷的深渊。
他终于意识到,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一群拿着简陋武器的农民。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性的屠杀!
对方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超越了这个时代认知的战术,将他们这支帝国精锐,玩弄于股掌之间。
先是用狙击手,精准地敲掉了他们的指挥官、炮兵和机枪手,让他们变成瞎子和哑巴。
然后,再用他们最看不起的土工作业,将战壕挖到他们脚下,用无穷无尽的手榴弹,进行地毯式的轰炸。
降维打击!
这个词,虽然渡边一郎不懂,但那种被全方位碾压的窒息感,却让他痛不欲生。
他们引以为傲的火力优势、精锐的单兵素质、居高临下的地形优势,在敌人这种“挖”和“敲”的无赖打法面前,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撤退!向后方主阵地收缩!快!”
渡边一郎终于下达了这个屈辱无比的命令。
前沿阵地,已经成了一片绞肉机,再待下去,除了被活活炸死,没有任何意义。
残存的日军士兵,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放弃了那些已经变成焦土的阵地,向着山顶的核心工事狼狈逃窜。
独立团的战士们,看到鬼子退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狗日的跑了!”
“弟兄们,给老子接着炸!”
张大彪站在交通壕里,挥舞着手里的驳壳枪,兴奋得满脸涨红。
他亲眼看到,那些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小鬼子,被打得抱头鼠窜,那种感觉,比他娘的娶媳妇还过瘾!
李云龙在指挥部里,通过望远镜看到这一幕,嘴巴咧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他娘的!过瘾!真他娘的过瘾!”
他一巴掌拍在赵刚的肩膀上,力气大得让赵刚一个趔趄。
“老赵,你看看!你看看成才这小子给咱们出的主意!这仗打得,多敞亮!多解气!”
赵刚内心同样是波澜壮阔。
他看着远方那片被硝烟笼罩的山头,又看了看地图上,成才画出的那些狙击点位和交通壕路线。
这已经不是一场战斗了。
这是一堂活生生的、超越了这个时代的军事教学课。
授课的老师,是成才。
而学生,是整个独立团。
学费,则是山崎大队所有人的性命!
赵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成才他们所在的那个方向。
他无法想象,此刻的成才,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态,在俯瞰着这场由他一手导演的杀戮盛宴。
……
山坳里,一片死寂。
与山下的欢呼和山顶的混乱截然不同。
这里,只有冰冷的枪管和猎人般沉静的呼吸。
“停止射击,节省弹药。”
成才放下步枪,用气声下达了命令。
日军已经退回了核心工事,龟缩了起来,再想找到有价值的目标,就没那么容易了。
魏和尚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崇拜:“成才兄弟,你这手绝了!俺老魏跟鬼子打了这么多年仗,就没见过这么打的!一枪一个,跟点名似的,太他娘的解气了!”
“幽灵”排的其他战士,看向成才的眼神,也彻底变了。
如果说之前,他们对成才的敬畏,更多是源于他“团长侄子”的身份和那神乎其神的枪法。
那么现在,这种敬畏,已经升华为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
他们亲身参与、并见证了一场足以载入军事史册的经典狙击战。
他们用手里的步枪,配合着正面的手榴弹攻势,硬生生打垮了一支日军精锐大队的前沿防线!
这种成就感和荣誉感,是前所未有的!
成才没有理会他们的兴奋,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山顶。
“和尚,把机枪架好。”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战斗,才刚刚开始。”
“鬼子只是被打蒙了,等他们缓过神来,一定会组织反扑。”
“我们的任务,是把他们死死地钉在这里,直到团长的主力部队,把他们的乌龟壳彻底敲碎!”
成才的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刚刚有些上头的战士们。
是啊,战斗还远没有结束。
他们只是敲掉了山崎大队的外壳,里面的硬骨头,还没真正啃到。
成才的望远镜,缓缓扫过日军的核心阵地。
他看到,在渡边一郎的指挥下,混乱的日军正在重新构建防线。
他们利用反斜面的岩石和工事,将重机枪藏得更深,只留出狭窄的射击孔。
成才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知道,真正的硬仗,要来了。
就在这时,他的望远镜里,捕捉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细节。
在日军主阵地后方,一处不起眼的帐篷门口,几个日军士兵正鬼鬼祟祟地抬着一个担架,想要从一条隐蔽的小路溜走。
担架上躺着的人,被军毯盖着,看不清样貌。
但那几个士兵搬运时异常小心翼翼的动作,以及担架旁一名军医官焦急到扭曲的表情,无一不在说明——
这担架上的人,身份绝对不简单!
成才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脑中浮现。
山崎治平!
他没死!
刚才被他一枪爆头的,只是一个穿着中佐军服的倒霉蛋!
是山崎治平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