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对于此刻的冈村宁次来说,更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被两名忠心耿耿的亲卫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崎岖的山路上奔逃。身后,喊杀声、枪炮声、爆炸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末日的交响乐。
那声音,像是一条无形的鞭子,狠狠地抽打在他的脊梁上,让他不敢有片刻的停歇。
“司令官阁下,您慢一点,您的腿……”一名亲卫气喘吁吁地说道。
冈村宁次在白天的一次空袭中,腿部被弹片划伤,此刻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但他顾不上这些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
平安县城的方向,火光冲天,将半个天空都映成了红色。那颗代表着总攻的信号弹,像一只嘲讽的眼睛,高高地悬挂在夜空中。
他知道,那是八路军在吹响反攻的号角。
他更知道,他那七万大军,完了。
怎么会这样?
冈村宁次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想不明白,自己精心构筑的、堪称完美的“囚笼”战术,为什么会以这样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被瞬间击溃。
石门。
又是石门。
那朵遮天蔽日的死亡之花,成了他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梦魇。
他到现在都无法理解,八路军是用什么手段,制造出如此惊天动地的爆炸的。那样的能量,已经超出了常规战争的范畴。
是成才。
一定是那个成才。
那个从出现开始,就一直像个幽灵一样,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思维方式在战斗的年轻人。
冈村宁次突然停下脚步,一把推开身边的亲卫。
他扶着一棵树,剧烈地喘息着,脸上满是汗水和泥土,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屈辱。
“我输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
他,冈村宁次,帝国陆军大学的天才,被誉为“华北之狐”的常胜将军,竟然输了。
而且是输给了一个他一直看不起的,土里刨食的八路军。
输得如此彻底,如此狼狈,如此……匪夷所思。
他想起了自己出发前,在方面军司令部里的意气风发。他曾向大本营夸下海口,要在一个月之内,彻底铲除晋察冀的抗日根据地,活捉李云龙和成才,为帝国挽回颜面。
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不仅没有铲除八路军,反而把自己麾下最精锐的七万大-军,葬送在了这片贫瘠的土地上。
他将成为帝国陆军史上最大的罪人,最大的笑柄。
“噗——”
一口鲜血,从冈村宁次口中喷出,洒在了身前的黄土地上。
“司令官阁下!”亲卫们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没事……”冈村宁次摆了摆手,他擦掉嘴角的血迹,眼神重新变得阴冷而狠毒。
“我还没输……”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只要我还能活着回到北平,只要我手里还有兵,我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成才……李云龙……亮剑旅……”
他念着这几个名字,像是在咀嚼仇人的骨头。
“我记住你们了。总有一天,我会把今天所受的耻辱,千百倍地还给你们!”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继续向着黑暗的深处逃去。
他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萧索和狼狈,像一条被猎人打断了脊梁的恶狼,虽然还在龇着牙,但谁都看得出,他已经完了。
这场由他亲手发动的,旨在围歼亮剑旅的“囚笼”战役,最终变成了一个反向的囚笼,将他自己和他的七万大军,死死地困在了里面。
而打破这个囚笼的,不是千军万马,不是飞机大炮。
只是一个人。
一个名叫成才的,来自未来的幽灵。
就在冈村宁次仓皇逃命的时候,他所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处山顶上,一双锐利的眼睛,正通过狙击镜,静静地注视着他。
“参谋长,那就是冈村宁次!距离八百米,风速三级,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一枪干掉他!”张二牛的声音里带着兴奋和激动。
成才趴在他的身边,同样举着望远镜。
他能清楚地看到冈村宁次那张写满了不甘和怨毒的脸。
他也很想一枪打爆这个甲级战犯的脑袋。
但他不能。
“放他走。”成才缓缓地放下了望远镜。
“什么?!”张二牛以为自己听错了,“参谋长,这可是冈村宁次啊!多好的机会!”
“我知道。”成才的语气很平静,“但是,一个死的冈村宁次,远没有一个活的冈村宁次有用。”
“为什么?”张二牛不解。
“一个死的冈村宁次,很快就会有新的司令官来接替他。而一个活着的、打了空前大败仗、把七万精锐丢得一干二净的冈村宁次,回到北平,你觉得他会怎么样?”
成才转过头,看着张二牛。
“他会成为整个华北日军的耻辱。他会为了推卸责任,疯狂地清洗内部,和同僚内斗。一个混乱的、内斗不止的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对我们来说,远比一个团结的敌人更有利。”
“而且,”成才的目光再次投向冈村宁次远去的方向,“让他活着,让他带着这份耻辱和恐惧活下去,每天都在被我们击败的噩梦中惊醒。这,才是对他最残酷的惩罚。”
张二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虽然不完全明白参谋长说的那些大道理,但他知道,参谋长的决定,一定是对的。
“走吧。”成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们的任务,完成了。该回去,喝庆功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