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整个赵家峪,都笼罩在一片压抑到极致的紧张气氛里。
李云龙的“暴怒”和“大审查”,像一场席卷全团的风暴,把每个人都卷了进去。
战士们走路都低着头,说话的声音也小了八度。
平日里称兄道弟的战友,现在互相看着,都觉得对方有点像那个代号“土拨鼠”的奸细。
这出戏,演得太真了。
第三天,清晨。
天刚蒙蒙亮。
村口那棵歪脖子树下,方圆几百米的草丛里、土坡后,张大彪带着一营的精锐,像一头头蓄势待发的野狼,死死地盯着那片空地。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只要看到有人在树下放石头,不管是谁,立刻拿下!
团部那边,更是戒备森严。
沈泉的二营和王怀宝的三营,把整个赵家峪围得跟铁桶一样。
明哨暗哨,犬牙交错。
别说是一个人,就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牢牢地钉在了这两个地方。
没有人知道。
在距离赵家峪十几里地外,那个早已被所有人遗忘的被服厂里。
一场真正的猎杀,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成才像一抹幽灵,潜伏在被服厂对面山坡的一处灌木丛中。
他身上披着精心制作的伪装网,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手中那支缴获来的三八大盖,被他擦拭得一尘不染。
冰冷的枪身,贴着他的脸颊。
在他身边,魏和尚、王喜、张二牛……“幽灵”小队的成员,如同蛰伏的毒蛇,分散在各个隐蔽的角落。
他们的目光,全都锁定在被服厂的大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太阳越升越高。
被服厂里,工人们陆陆续续地开始上班。
一切看起来都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李云龙的“大审查”似乎并没有波及到这个偏远的后勤单位。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通往被服厂的小路上。
是刘兴。
他穿着一身普通的百姓衣服,挑着一担柴。
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乡民。
可成才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来了。”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羽毛飘过。
但魏和尚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刘兴挑着柴,不紧不慢地走到了被服厂门口。
门口的哨兵认识他,也没多加盘问,就让他进去了。
刘兴没有直接去伙房,而是绕到了院子最角落的那个废弃的杂物堆旁边。
他放下柴火,装作整理的样子,四下张望了一番。
确认没人注意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小的红布条。
迅速地塞进了杂物堆下面,一处不起眼的砖缝里。
做完这一切,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脸上那副紧张的表情,也松弛了下来。
他挑起空担子,转身就准备离开。
然而,他刚一转身,整个人就僵住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面前,已经站了一个人。
一个光头,身材魁梧,脸上带着憨厚笑容的男人。
是魏和尚。
“刘主任。”
魏和尚挠了挠光头,笑呵呵地打招呼。
“您这是……来送柴啊?”
刘兴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攥住了。
“是……是啊。”
他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干涩。
“我看厂里缺柴,就……就顺便送点过来。”
“那感情好。”
魏和尚的笑容更灿烂了。
“不过俺们成才兄弟说了,怕您路上累着,让俺来接您一下。”
“请您……换个地方歇歇脚。”
魏和尚的“请”字刚一出口。
刘兴的身后,左右两边,同时出现了几道鬼魅般的身影。
王喜、张二牛他们,无声无息地将他所有的退路都封死了。
刘兴的腿一软,手里的扁担“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知道,自己完了。
一间密不透风的地下土窖里。
刘兴被绑在一根木桩上,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成才没有用刑。
他只是把那张从特务身上搜出来的,浸着血的《山西新报》,扔在了刘兴的面前。
报纸上,福来茶馆张掌柜全家被挂在城楼上的照片,触目惊心。
“山本一木,给了你什么好处?”
成才的声音很平静,不带一丝感情。
刘兴闭着眼睛,嘴唇哆嗦着,一言不发。
“是为了钱?还是为了官?”
成才的声音依然平淡。
“或者说……”
他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无比冰冷。
“是为了你的老婆孩子?”
这句话,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捅进了刘兴的心窝里!
他猛地睁开眼睛,死死地盯着成才。
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恐惧,还有一丝绝望。
“你……你怎么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成才拉过一张凳子,坐了下来。
“你在平安县城,还有一个家吧?”
刘兴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他像一头发疯的野兽,疯狂地挣扎着,嘶吼着。
“不是我!不是我想害大家的!”
“是宫野!是特高课的那个畜生!”
眼泪和鼻涕,糊满了他的脸。
“他抓了我的老婆孩子!”
“他说,如果我不听他的话,就把我老婆送到慰安所,把我儿子喂狼狗!”
“我没办法啊!我真的没办法啊!”
刘兴的哭喊声,在狭小的地窖里回荡。
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成才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战争,就是这样。
它会把人变成鬼。
也会把鬼变成人。
“宫野是谁?”
成才打断了他的哭嚎。
“宫野贞雄……是特高课新来的参谋长。”
刘兴抽泣着回答。
“山本一木,只是他手下的一条狗!”
“这次的计划,全都是他策划的!”
成才的心,猛地一沉。
宫野贞雄。
这个名字,他有印象。
在前世的资料里,这是一个比山本一木更加阴险、更加残忍的家伙。
一个真正的,玩弄人心的恶魔。
“说,他的计划是什么?”
“那个被抓的特务,还有歪脖子树下的信号,都是假的。”
刘兴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悔恨。
“那都是宫野放出来的烟雾弹。”
“他真正的目标,不是团部,也不是被服厂。”
“是……是赵政委!”
“什么?!”
成才猛地站了起来。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今天下午,赵政委要亲自押送一批重要的物资去旅部。”
刘兴的头深深地垂了下去。
“宫野算准了,团里出了内奸,所有的主力都会被牵制在赵家峪。”
“他让山本特工队,在半路上的'一线天'设下了埋伏。”
“他要活捉赵政委!”
“用赵政委,来换取整个晋西北的情报网!”
一瞬间,成才感觉血液都要凝固了。
好狠毒的计策!
环环相扣,一箭双雕!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个假特务和歪脖子树吸引了。
谁也想不到,真正的杀招,竟然是冲着赵刚去的!
就在这时,地窖的门被轻轻敲响。
是王喜。
他闪身进来,在成才耳边低语了一句。
“头儿,外面来了十几个鬼子。”
“装备精良,行动很专业,正朝着我们这边摸过来。”
成才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
山本特工队!
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