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把话给老子说清楚!”
“山本这个狗娘养的,到底想干什么?”
李云龙的声音有些发颤。
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愤怒。
成才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转身,重新审视着那个瘫软在地的特务。
那特务浑身抖得像筛糠。
眼神涣散,显然已经彻底失去了抵抗意志。
口水从嘴角流下,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他想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成才的语气很平淡。
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可那种云淡风轻的淡定,却让李云龙心里更加发毛。
“他想让我们相信有叛徒,我们就得表现出抓叛徒的急切。”
“他想让我们把注意力都放在团部和村口,那我们就得把所有的兵力,都压在这两个地方。”
“他想让我们内部猜忌,人心惶惶。”
成才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着。
每一下都像敲在李云龙的心上。
“那我们就得把这出戏演得更真一点。”
赵刚的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
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成才,你的意思是……将计就计?”
“不。”
成才摇了摇头,纠正道。
“不是将计就计。”
他转过身,看着李云龙和赵刚。
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地窖里闪闪发光。
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让他,将我们的计,就他的计。”
李云龙彻底被绕晕了。
脑袋嗡嗡直响,不耐烦地一摆手。
“别他娘的跟老子说绕口令!”
“直接说,怎么干!”
成才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笑容,带着一种让李云龙都感到陌生的冰冷和兴奋。
仿佛一头闻到血腥味的野兽。
“很简单。”
“第一步,演戏。”
成才伸出一根手指。
“团长,从现在开始,你要表现得比刚才还要愤怒,还要不理智。”
“你要让全团的人都知道,我们中间出了一个代号'土拨鼠'的叛徒。”
“你要搞一次全团范围的大审查。”
“声势越大越好,要让每个人都感到自危。”
“要让那些可能存在的,真正的眼线,把我们内部大乱的消息,立刻传回给山本。”
李云龙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就像夜幕中突然点燃的火把。
他好像有点明白过来了。
“第二步,布防。”
成才伸出第二根手指。
在地图上重重敲了敲。
“你要把张大彪的一营,甚至是你自己的警卫排,都派到村口那棵歪脖子树附近去'潜伏'起来。”
“要让敌人觉得,我们已经把最精锐的力量,都放在了那个他们故意泄露出来的地点。”
“至于团部,也要加强戒备。”
“搞得跟铁桶一样,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赵刚突然插话道。
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
“这样一来,我们真正的防御力量,不就被抽空了吗?”
“被服厂那边……”
“这正是山本想要看到的。”
成才的目光扫过赵刚。
透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
就像一把刀子,能把人的心思剖开。
“他要的就是我们顾此失彼,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而我们,就要把这个篮子,做得漂漂亮亮。”
“让他看得清清楚楚。”
“至于第三步……”
成才伸出第三根手指。
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猎杀。”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
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在低语。
“我会带着'幽灵',提前潜伏到被服厂。”
“在那里,为山本特工队,准备一个他们绝对想不到的欢迎仪式。”
“他以为自己是猎人。”
“却不知道,从他踏入赵家峪的那一刻起。”
“他就已经成了我们的猎物。”
一番话说完,地窖里落针可闻。
只有那个特务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
李云龙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看着眼前的成才,这个比他小了十岁的侄子。
感觉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一环扣一环,把人心算计到了骨子里。
山本一木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毒计,在这个年轻人面前。
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被看得一清二楚。
憋屈,愤怒,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极致的兴奋和战意!
仿佛有一团火在他的胸膛里燃烧。
越烧越旺!
“好!”
李云龙猛地一拍大腿。
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好小子!你这个主意,真他娘的对老子的胃口!”
他一把抢过桌上的酒碗。
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
就像一把火烧到了肚子里。
“他山本不是喜欢当导演吗?”
“老子今天就陪他好好演一场!”
“老子要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关公面前耍大刀,阎王殿里玩招魂!”
李云龙的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就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他转身就往阶梯上冲。
一边冲一边扯着嗓子大吼。
“张大彪!沈泉!王怀宝!”
“都他娘的给老子滚过来!”
“传我命令!全团紧急集合!开会!”
那股子暴躁和怒火,比刚才真实了十倍不止。
就连地窖里的空气都仿佛被点燃了。
赵刚看着李云龙风风火火的背影。
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成才。
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两个人,一个疯子,一个妖孽。
凑在一起,简直是绝配。
他走到成才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有几成把握?”
成才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已经吓得快要昏死过去的特务身上。
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
“山本的计划,依赖于情报的单向透明。”
“他以为他在第五层,我们只在第一层。”
“但他不知道。”
成才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从他派这个'信使'进来的那一刻起。”
“我们就已经站在了大气层。”
那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绝对的自信。
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很快,整个独立团驻地,都笼罩在一片紧张肃杀的气氛之中。
李云龙把所有营级以上的干部都叫到了团部。
砰!
他一脚踹翻了桌子。
木制的桌子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桌上的茶杯、文件散落一地。
指着所有人的鼻子破口大骂。
“一群饭桶!废物!”
“老子的眼皮子底下,居然出了奸细!出了叛徒!”
“你们他娘的是怎么带的兵?啊?”
李云龙的脸涨得通红。
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整个团部,鸦雀无声。
张大彪他们一个个都低着头。
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从来没见过团长发这么大的火。
连平时最敢顶嘴的沈泉,此刻也乖得像个鹌鹑。
“从今天起!给老子查!”
“挨个查!挨个审!”
李云龙的拳头重重砸在墙上。
发出沉闷的响声。
“就算是把地皮给老子刮下来三尺。”
“也得把那个代号'土拨鼠'的狗娘养的给老子揪出来!”
“谁要是敢包庇,敢隐瞒。”
“一律按通敌罪论处!就地枪决!”
李云龙的咆哮声,传遍了整个赵家峪。
连在外围放哨的战士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一时间,人心惶惶。
战士们看谁都觉得像是奸细。
平日里称兄道弟的战友,此刻也多了一份猜疑和审视。
食堂里,原本热闹的聊天声消失了。
大家吃饭都小心翼翼的。
生怕多说一句话就被怀疑。
这出戏,演得太真了。
就连那些不明真相的战士,都深信不疑。
在这样一片混乱和紧张的氛围中。
没有人注意到。
一支由十几个人组成的特殊小队,在夜色的掩护下。
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驻地。
他们没有走大路,而是钻进了崎岖的山林。
每个人都背着沉重的装备。
行动起来却像猫一样,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为首的,正是成才。
在他身后,是魏和尚,王喜,张二牛……
“幽灵”小队,全员出动。
他们的目标,是被服厂。
那座在所有人眼中,最安全,也最不重要的地方。
成才停下脚步。
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赵家峪。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
让那张年轻的面孔显得格外冷峻。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山本一木,你的舞台已经搭好。
现在,该我的猎人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