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甘情愿地拼了命地干？”
李云龙咀嚼着这句话。
眼睛里冒着光。
他一把将成才拽得更近了些，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成才脸上了。
“你小子，快给老子说清楚！”
“怎么个心甘情愿法？”
他现在对成才说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十二分的兴趣。
他感觉自己脑子里那扇生了锈的大门，正被这小子一脚一脚地踹开。
里面那些他从来没想过的东西，正争先恐后地往外冒。
成才被他拽得一个趔趄。
但脸上依旧平静。
“叔，道理很简单。”
“你指望着用骂，用威吓，让她们打起精神来，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她们知道，干得再快，干得再好，到头来还是一天两顿喝不上油星的稀粥。”
成才的声音不疾不徐。
“干多干少一个样，她们凭什么要给你卖力气？”
这几句话，像锤子一样，狠狠砸在李云龙的心口上。
是啊！
他娘的，是这个理！
他李云龙带兵打仗，弟兄们为什么愿意跟着他冲锋陷阵？
因为弟兄们知道，跟着他李云龙，有肉吃，有酒喝！
打了胜仗有缴获分！
能活得像个人样！
说到底，都是为了个盼头！
“那你的意思是……”
李云龙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很简单，给她们盼头。”
成才的声音不大，但充满了力量。
“我们重新定规矩。”
“从今天起，被服厂不再是吃大锅饭。”
“我们搞计件！”
“计件？”
李云龙愣住了，这又是个他没听过的新词。
“对，计件。”
成才解释道。
“就是按照每个人完成的军装数量来算工钱。”
“我们定一个基础的数量，比如，每个人每天必须完成三套军装。”
“完成了这个数，就能领到跟以前一样的口粮。”
成才停顿了一下。
“但是！”
“如果超额完成了，比如，完成了四套，那多出来的这一套，就有奖励！”
“奖励什么？”
李云龙脱口而出。
“奖励粮食！”
成才斩钉截铁地说道。
“一套军装，奖励半个窝头！”
“两套，就奖励一个！”
“上不封顶！”
成才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只要她有本事，一天做十套，她就能领走七套的奖励！”
“她一个人，就能养活全家！”
“轰！”
李云龙的脑子，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
他呆呆地看着成才。
嘴巴半张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个法子……
他娘的，太毒了！
也太绝了！
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当这个规矩宣布下去之后。
这个死气沉沉的被服厂，会变成什么样！
那些麻木的女工，为了那一口能救命的窝头，会爆发出多大的能量！
她们会为了多做一个袖子，多缝一个领子，争得头破血流！
这哪里还需要人监督？
她们自己就会把自己往死里逼！
“好……好小子！”
李云龙激动得满脸通红。
蒲扇般的大手在成才的肩膀上狠狠拍了两下。
“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
“这还只是第一步。”
成才的表情没有丝毫得意。
“我们有了产量，就能跟旅部、跟后勤部谈条件！”
“我们不要钱，不要大洋。”
“我们就用做好的军装，去换粮食，换布料，换药品！”
成才的声音越来越激昂。
“甚至，换子弹和枪！”
“等我们有了粮食，有了物资，那几个伤兵，还会觉得自己是废人吗？”
“我们把他们养得白白胖胖，再给他们找点事做。”
“教新兵，修枪械！”
“让他们重新找到自己的价值！”
成才的眼中燃烧着火焰。
“到那个时候，叔，这个厂子，才是真正活了过来！”
“它会变成一个能自己造血的机器！”
李云龙听得热血沸腾！
他看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侄子。
那股子憋屈和郁闷，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现在心里，只剩下两个字。
干他娘的！
“好！”
“就这么干！”
李云龙猛地一跺脚。
整个地面似乎都震了一下。
“这个厂子，老子说了算！”
“谁他娘的敢拦着，老子就让他滚蛋！”
说完，他再也按捺不住。
转身就朝着刘兴那间办公室大步流星地走去！
那架势，不像是个厂长。
倒像是要去冲锋陷阵的将军！
成才看着他的背影。
嘴角微微上扬。
他知道，叔叔这头沉睡的狮子，终于被彻底唤醒了。
接下来，就是清扫障碍的时候了。
“砰！”
刘兴办公室的门，被李云龙一脚踹开。
正在里面悠闲喝茶的刘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吓得手一哆嗦。
茶水洒了一身。
“李云龙！”
“你……你想干什么？！”
刘兴又惊又怒地站了起来。
指着李云龙的鼻子。
“干什么？”
李云龙大马金刀地往他面前一站。
那高大的身影瞬间将刘兴笼罩在阴影里。
“刘主任，通知下去。”
“半个小时后，全厂所有人都到院子里集合！”
“开会！”
李云龙的语气，不容置疑。
刘兴被他的气势压得后退了一步。
但随即又梗着脖子说道。
“开会？开什么会？”
“李厂长，我才是这里的负责人！”
“厂里的日常管理，可不归你管！”
他还在拿自己那点可怜的权力说事。
李云龙闻言，怒极反笑。
他猛地一伸手。
一把揪住了刘兴的衣领。
像是拎小鸡一样把他拎了起来。
“负责人？”
李云龙的脸几乎贴到了刘兴的脸上。
一字一句地说道。
“旅部的调令上写得清清楚楚！”
“从我李云龙踏进这个门开始，我就是这里的厂长！”
“厂长，懂吗？！”
李云龙的声音如雷贯耳。
“就是这个厂子里，天王老子第一，我李云龙第二！”
“老子让你去通知，你就给老子去通知！”
“哪来那么多废话？！”
刘兴被他身上那股子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杀气吓得两腿发软。
脸色惨白。
“你……你这是滥用职权！”
“我要去旅部告你！”
“告我？”
李云龙哈哈大笑。
笑声里充满了不屑。
“你去告！现在就去！”
“老子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叫李云龙！”
李云龙的笑容猛地一收。
眼神变得冰冷。
“不过我提醒你一句。”
“等旅长派人来查的时候，我倒要看看，你刘主任这几年，是怎么'负责'的！”
“仓库里那些发霉的布料，账本上那些对不上的烂账！”
李云龙一字一顿。
“你最好先想清楚，怎么跟上面解释！”
这句话，像是一把尖刀。
精准地捅进了刘兴的软肋。
刘兴的身体猛地一僵。
额头上瞬间渗出了冷汗。
他看着李云龙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
心里的那点底气，瞬间土崩瓦解。
李云龙手一松。
将他扔回到椅子上。
“现在，能去通知了吗？”
刘兴瘫在椅子上。
大口地喘着气。
再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他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办公室。
去召集工人开会。
李云龙看着他狼狈的背影。
冷哼一声。
对付这种人，就得来硬的！
他转过身。
看到成才正静静地站在门口。
“才子！”
李云龙大步走过去。
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和信任。
“这个厂子，老子交给你了！”
他指着整个院子。
声音洪亮如钟。
“从今天起，生产上的事，你全权负责！”
“规矩你来定，人你来管！”
“需要什么，跟老子说！”
李云龙拍着胸脯。
“谁要是不听话，你告诉老子！”
“老子来帮你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