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活着!”
刘嫣然这一声嘶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这声音像一道惊雷,瞬间贯穿了李云龙被绝望和血色填满的脑海!
“快!卫生队!手术!给老子准备手术!”
李云龙那双死寂的血色眼眸里,瞬间爆燃起疯狂的求生之火。
他抱着杨秀芹,疯了一样冲向旁边那间刚刚布置好的新房。
那里,本该是洞房花烛夜。
此刻,却要立刻变成决定生死的修罗场。
整个团部,在经历了短暂的死寂与血战之后,被一种更加疯狂高效的秩序所支配。
战士们用最快的速度清理着院子里的尸体,无论是敌人的,还是自己兄弟的。
一桶桶黄土泼洒在地面,试图掩盖那浸入地砖缝隙的血色。
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却怎么也冲不散。
成才的身影出现在院中,冷静得像一块寒冰。
他没有去看李云龙,也没有去看地上那具眉心一个血洞、死不瞑目的山本一木。
他只是对着王喜和魏和尚,下达了一连串冰冷的命令。
“打扫战场。”
“清点伤亡,收敛我方阵亡兄弟遗体。”
“所有缴获,入库登记,优先清点药品和医疗器械。”
“山本的脑袋,给老子挂到旗杆上!”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股压抑了整晚的杀意,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
赵家峪外,十里坡。
独立团一营和二营的战士们,像一群潜伏在黑暗中的饿狼,身体死死贴着冰冷的土地。
他们的阵地,并非仓促挖掘的战壕。
而是成才在图纸上,用炭笔为日军亲手画出的死亡迷宫。
每一挺机枪的位置,都经过精确计算,构成了层层叠叠的交叉火力网。
每一个步兵班的埋伏点,都能形成最致命的侧射火力。
远处,一条蜿蜒的火龙正在快速接近。
那是从平安县城派出的增援部队,一个满编的加强大队,一千多号鬼子,还配属了炮兵和重机枪。
他们行军的队列拉得很长,脚步声杂乱而急促,充满了对即将到来的胜利的渴望。
在他们看来,山本特工队奇袭得手,他们就是来收割人头,享受战果的。
一营长张大彪趴在最前沿,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屁股,用望远镜观察着。
“他娘的,这帮狗日的,真当是来武装游行了?”
“队形这么密集,生怕咱们的机枪够不着是吧?”
他身边的通讯兵,手心里全是汗,紧攥着信号枪。
“营长,快进伏击圈了!”
张大彪放下望远镜,吐掉烟屁股,脸上咧开一抹嗜血的狞笑。
“传我命令!”
“等鬼子前队走到那棵歪脖子树下,再给老子打!”
“让政委的二营先开火,撕开他们的口子!咱们一营负责断后,把袋子给我扎死了!”
“告诉弟兄们,把枪给老子端稳了!每一颗子弹,都要给老子换一条鬼子命!”
“今天,就让这帮狗日的,尝尝什么叫他娘的……火力覆盖!”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日军的先头部队,终于踏入了那片被死亡气息笼罩的区域。
突然!
咻——!
一颗红色的信号弹,拖着尖啸,撕裂夜空!
在红光亮起的一刹那,整个山谷,活了!
哒哒哒哒哒!
埋伏在二营阵地上的十几挺捷克式、歪把子,从不同的方向,同时发出怒吼!
火舌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疯狂切割着日军密集的队形!
冲在最前面的鬼子,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一排排地被扫倒!
子弹钻进血肉的声音,被机枪的咆哮彻底掩盖。
“八嘎!有埋伏!散开!快散开!”
日军指挥官的嘶吼,在战场上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当他们本能地向两侧山坡寻找掩护时,迎接他们的,是更加密集,如同冰雹般的子弹雨!
轰!轰!轰!
一营阵地上,几十个集束手榴弹被战士们奋力投出,在日军的后队中炸开!
火光冲天,残肢断臂伴随着泥土和哀嚎,被高高掀起!
整个战场,彻底沦为一座单方面的屠宰场。
日军的建制,在开火的头十分钟,就被彻底打烂。
他们引以为傲的炮兵小队,甚至没来得及架起炮架,就被几名神枪手挨个点了名。
剩下的鬼子,像没头的苍蝇四处乱窜,却无论跑到哪里,都会有子弹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射来。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降维打击。
独立团的战士们,第一次打这么富裕的仗。
他们不再需要用刺刀去跟鬼子一换一。
他们要做的,只是冷静地,高效地,将枪膛里的每一颗子弹,都送进敌人的身体里。
战斗,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
枪声渐渐平息,整个十里坡,已是人间炼狱。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肉烧焦的恶臭。
一千多名日军,横七竖八地躺在山谷里,再没有一个能站起来。
张大彪从阵地上站起身,看着这满地尸骸,狠狠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给团部发电!”
“平安县城增援之敌,已全部歼灭!我部……无一死亡,仅有七人轻伤!”
……
新房里,烛光摇曳。
满屋的红色,被浓重的酒精和血腥味浸透。
手术已经进行了整整四个小时。
李云龙就那么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像一座风化的石像。
他身上那件崭新的军装,沾满了杨秀芹的血,胸口那朵大红花,早已凝固成暗红的血块。
赵刚陪在他身边,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脚下落了厚厚一层烟头。
时间,从未如此煎熬。
终于。
“吱呀——”
窑洞的木门被推开。
刘嫣然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名同样精疲力竭的卫生员。
她的脸没有一丝血色,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
整个人摇摇欲坠,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李云龙猛地冲了上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他的嘴唇剧烈地抖动着,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刘嫣然看着他,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子弹……取出来了。”
“很险,但没伤到心脏和主动脉。”
“她……命保住了。”
轰!
李云龙的脑子里,炸开万丈惊雷!
他攥着刘嫣然胳膊的手猛然松开,双腿一软,整个人直挺挺地就要跪下去。
幸好旁边的赵刚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死死架住。
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这个在死人堆里打滚的铁血团长,此刻,眼泪决堤。
不是抽泣,不是哽咽。
而是像野兽一样,从胸腔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又狂喜的呜咽。
泪水顺着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滚滚而下。
然而,刘嫣然接下来的话,却像一柄无形的冰锤,再次将他狠狠砸进地狱。
“但是……”
刘嫣然深吸一口气,声音里是无法掩饰的凝重与忧虑。
“我们没有消炎药。”
“子弹在身体里停留太久,创口太大,感染的风险……极高。”
“一旦发起高烧,引发大面积感染,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我们……最多只有三天时间。”
李云龙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刚刚还满是泪水的眼睛,瞬间变得赤红。
那里面燃烧的,是要将天都烧穿的疯狂!
他一把推开赵刚,像一头绝望的困兽,目光在人群中疯狂搜索,最后定格在刚刚从战场回来的成才身上。
“才子!”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石头在摩擦,却带着一种托付生死的沉重。
“给老子……搞药去!”
他没有嘶吼,没有咆哮。
他只是走上前,用那双还在颤抖的手,死死抓住成才的臂膀。
“盘尼西林!磺胺!不管是什么!只要能救命的药!”
李云龙盯着成才的眼睛,一字一顿,几乎是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哀求。
“三天!”
“老子只要药!”
“拿不到药……”他顿住了,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
成才看着眼前这个几近崩溃的男人,看着这个在原著中为此抱憾终身的汉子。
他没有说任何一句安慰的话。
他只是伸出手,覆盖在李云龙抓着自己臂膀的手上,用力地握了握。
那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承诺。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