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带着一股子萧瑟的凉意，吹过死寂的乱石山。
夕阳的余晖，将张大彪、沈泉、王怀宝等一众侦察兵的脸，映照得一片灰败。
九十个人，像一根根被霜打蔫了的木桩，戳在原地，连头都懒得抬。
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那种拳头大小的白色印记。
那是耻辱的烙印。
是失败的勋章。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浓重到化不开的挫败感。
“都他娘的抬起头来！”
李云龙的吼声从山坡上传来，他背着手，慢悠悠地踱步下来，脸上挂着那种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猫捉老鼠后心满意足的笑容。
“怎么着？”
“九十个人，围剿三十个人，让人家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把你们一个个当成活靶子给点了名！”
“你们那点看家的本事呢？”
“你们那股子跟鬼子拼刺刀的狠劲儿呢？”
“都被狗吃了？！”
他每说一句，九十名侦察兵的头，就垂得更低一分。
张大彪一张黑脸涨成了紫红色，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输了。
输得体无完肤。
输得连底裤都没剩下。
最让他感到恐惧和屈辱的是，从头到尾，他连一个“幽灵”的影子都没摸着！
人家想打你哪儿，就打你哪儿，你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这仗，怎么打？！
“团长……”
王怀宝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这个最先提出质疑的老红军，此刻脸上写满了羞愧和后怕。
“俺……俺服了。”
“俺收回俺之前说的话。”
“这……这不是偷鸡摸狗，这是……这是杀人的大学问！”
李云龙嘿嘿一笑，走到成才身边，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那叫一个得意。
“听见没？才子！这帮天王老子都不服的滚刀肉，今天算是让你小子给彻底拾掇明白了！”
赵刚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
从今天起，独立团，要变天了。
成才用一场近乎羞辱的“教学演习”，彻底击碎了这些老兵最后的骄傲，也为他那套超前的特种作战理念，扫清了最后一道障碍。
然而，就在李云龙还想再说几句风凉话时——
“驾！驾！！”
一阵急促到变了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像索命的鼓点，疯狂地冲了过来！
李云龙脸上的笑容一僵。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名通讯员连滚带爬地从马上摔下来，甚至顾不上拍掉身上的尘土，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发青，眼神里是那种看到了地狱景象才会有的巨大惊恐！
“团……团长！政委！不好了！”
他踉跄着扑过来，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让李云龙的瞳孔骤然一缩。
“王村……王村被鬼子给抄了！”
“什么？！”
李云龙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一股冰冷的杀气，从他身上轰然爆发！
王村，是独立团后方最重要的几个村庄之一，驻扎着被服厂和一些伤员，离这里不过三十里地！
“鬼子来了多少人？哪个部分的？”李云龙一把揪住通讯员的衣领，双眼赤红。
“不……不知道！”通讯员的声音带着哭腔，浑身抖得像筛糠。
“就几十个人！像……像幽灵！跟咱们今天遇到的‘幽灵’一模一样！”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张大彪和王怀宝等九十名侦察兵的耳边炸响！
他们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通讯员还在惊恐地哭喊着：
“他们没开枪，就用刀！村口的哨兵，还有咱们民兵队的王队长，全……全被抹了脖子！一刀毙命！连个声都没吭！”
“他们不抢东西，也不杀普通老百姓，就杀了村长和民兵队的几个干部！”
“他们把咱们刚收上来的公粮，堆在村子广场上，一把火全烧了！”
通讯员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了上来。
那是一枚小巧的、金属质地的徽章。
徽章上，是一朵怒放的樱花，和一把锋利的武士刀。
“这是……这是从村长尸体上发现的，就用一把匕首，死死地钉在他胸口……”
成才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一步上前，从通讯员颤抖的手里，接过了那枚徽章。
冰冷的触感，熟悉的图案。
不等李云龙发问，成才冰冷的声音已经响起。
“山本特工队。”
“这是他们的徽章，也是他们的战书。”
成才抬起头，目光直视李云龙，冷静地分析道：“他们不是为了抢粮，也不是为了屠村。这是报复，是挑衅！他们在用我们的方式，向我们宣战！”
“用特种作战，对特种作战！”
此话一出，张大彪和王怀宝等人浑身剧震！
他们瞬间明白了！
为什么敌人杀人的手法，和“幽灵”排的演习如此相似！
为什么敌人也像鬼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原来，在他们被“幽灵”当成猎物戏耍的时候，真正的鬼子，正在用同样甚至更血腥的手段，屠戮他们的同志和乡亲！
一股混杂着羞愧、后怕和滔天怒火的情绪，在他们胸中轰然引爆！
“他娘的！”
李云龙看清了那枚徽章，听完成才的分析，他那张脸，已经由红转黑，再由黑转青，浑身的肌肉都在剧烈地颤抖，那是被愤怒和杀意催发到极致的生理反应！
“山本一木！”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这个名字！
“哇呀呀呀——！”
李云龙仰天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那声音里充满了无边的愤怒和滔天的杀意，震得整个山谷都在嗡嗡作响！
他猛地一脚，将旁边一个用来栓马的石墩，硬生生踹得粉碎！
碎石飞溅！
“老子操你八辈祖宗！”
“传我命令！”李云龙猛地转身，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像要吃人一样，死死盯着张大彪，更死死地盯着成才！
“一营！二营！三营！警卫连！紧急集合！”
他顿了顿，几乎是吼出了最后几个字。
“‘幽灵’排！全体都有！”
“老子要亲自带队，把这帮狗娘养的杂种，给老子从地底下挖出来！”
“老子要是不把山本一木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我李云龙三个字，就倒过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