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爷越说越激动，语气也变得严肃，霍从军反问道：“您这话可就不对了，以前不也用化肥吗？我小时候就见过尿素肥。”
大爷道：“你说对了，以前是用尿素，那尿素是从哪出来的？那是工厂生产出来的，我们刚建国就开始在各处兴建各类工厂，你知道吗？”
这霍从军倒是知道，自从当厂长以来，走南闯北也去了一些地方，不管到哪个地方，大小企业是一概俱全，当时小富还说这种方式太过浪费。
大爷道：“你家的院子让抢了好多次，最后那主人走的时候还卷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你住进院子以后第一件事是干什么？”
霍从军想了想，道：“修房子啊，不管有钱没钱，总得修好房子才能住人。”
大爷又问：“修好房子之后呢？”
霍从军开始思索，儿时的回忆也渐渐涌起，“还得修下院子，不然再遇了贼可就不好；然后嘛，还得收拾农具，不然没法种地。”
大爷这时才点头赞许，“看来你还是能弄清楚。是吧，得先修房子，再收拾农具，这些怎么来的？全都是省吃俭用换来的。房子也修好了农具也有了，不用再像以前那么省吃俭用了，你家的生活会不会提高？”
霍从军认真打量眼大爷，只见大爷上身一件白衬衫崭新崭新的，没戴眼镜但是谈吐中有股书卷气，问道：“您是做什么的？”
大爷自豪地说道：“农业局的。”
怪不得这么清楚。这一路上，霍从军和大爷聊了起来，知道了不少以前的事。
长途车行驶了两个多小时以后，车窗外出现了正在建设的高楼，车上很多人都激动起来，纷纷向外张望。
从他们的议论中，霍从军得知，深圳到了。
长途车从新区大道驶进深圳市区，一副奇观出现在眼前，道路两边随处都能看到已经建起和正在修建的高楼，在这些高楼的不远处则是又矮又破旧的平房区，出入那些高楼的都是西装革履，住在平房区的则还都穿着中。山装。
除了这个，更加明显的是满大街背着行李铺盖的外乡人，这里的外乡人比广州还要多还要密，他们肤色黝黑，在街上行走着，挨着问哪里还需要人，一旦找到工作，脸上立刻涌起笑容。
长途车擦着一面大字牌驶过，上面写着后来成为深圳口号也为世人所熟知听那句话：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在侨社客运站，长途车缓缓停下，霍从军下了车和大爷道别，抬头四顾，一边是衣着光鲜的女士先生，一边是背着行李蓬头垢面的外乡人。
不需声明，他们各走各的，谁也不搭谁，彼此之间也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宛如两个世界的人。
走出客运站，霍从军一眼便看到了毗邻的罗湖口岸的联检大楼，十二层高的大楼敦厚雄浑，白色的墙面间以深红色的立柱更衬出几分气派。
霍从军直接走进楼里，找到主管的办公室，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你找谁？”办公室里只有一位办公主管。
霍从军开门见山：“我是从京城过来的，出门的时候也没带户口本，现在临时有事想去趟香港，您给通融通融。”说着话，将准备好的信封推了过去，为了这次能顺利过关，可是下了血本了。
主管看了眼大信封里面厚厚一沓的老人头，问道：“你是说你没有签证？”
霍从军连连点头，“您给通融通融。”
“通融不了！”主管将信封推给霍从军，道：“你规规矩矩去办个签证，不用我给你通融也能过去。”
见对方态度坚决，霍从军只好收起信封，走出办公室。
“会不会是级别不够？”走廊里，霍从军琢磨了一会，干脆直接到了关长的办公室。
“宋关长你好，我是京城钢铁厂的厂长，临时有点事要去香港一趟，也就走个三四天就够，您给通融通融？”
霍从军将信封放到桌上，里面的老人头厚度增了一倍。
宋关长直接将信封推回，道：“同志你既然是钢厂厂长，更应该清楚规矩，你回去办个签证加上单位证明，我保证你畅通无阻。”
接连碰了两个钉子，霍从军感觉挺郁闷，出了联检大楼，思索起这件事。
单位证明的事好说，重点是这签证，只要想办法把签证办下来，就能顺利通关，看来又得去闯闯生门了。
打了辆出租车驶离了口岸区，在附近找了个小局子，打问过所长姓什么以后，还是直接进了所长室。
“严所长，您好……”霍从军把遇到的难处详细说了一遍，道：“您看能不能帮我开个证明，不然我这得耽误好长时间。我肯定不能让您白帮这忙。”
那严所长神情巍然，叹道：“你这个事它不合规矩，我让下面的人去办，也不能让他们白跑腿不是。”
对方这意思再明白不过，这也就好办多了，霍从军拿出二百放在桌上。
那严所长瞟了眼那二百块钱，神情不悦道：“你好歹也是个厂长，是吧。”
这下给霍从军搞得不会了，二百块已经不少了，相当于两个月的工资，再说开个证明也不是办签证。
可事总得办，说道：“我在广州还开了家丽柏商场，您以后去那购物，我保证给您打折。”
严所长神情不动，伸出一根指头，晃了晃，“这个数。”
“您是说得一千？”看来对方并不稀罕打折这种吃不到嘴里的面包，一千虽然多，但也不是不能出，霍从军当即另点出一千，放在那二百上面。
不料严所长却皱起了眉头，不耐烦地说道：“你这又是厂长又是经理的，一万都拿不出来吗？”
好家伙，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霍从军当时就不干了，只是开个证明，又不是包办签证，拿自己当傻子吗。
收起那一千二，转身要走，那严所长在身后冷冷说道：“你可想清楚了，下次就不是这个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