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嫣在人群中逛了一圈,百无聊赖坐在姻缘树下休息,她本无意寻什么下签,奈何月老非要给她绑根红线,她也只能应付着了事。
这红线指引她兜兜转转转了一圈,也未能寻到什么。不过这样正好,等这姻缘际会结束之后,她便可以趁机溜出去了。
这样想着。忽然,手指剧烈颤动起来,不受控制的拉着她站起,落嫣一个蹑趄跌进人群,手指上的红绳隐隐发着红光。
一回头,忽然撞到一名男子身上,疼得她捂着下鄂后退,连忙道歉:“不…不好意思。”
低头看手指上的红绳,居然显现出来了,顺着线头望去,好巧不巧,线头的另一端正好系在撞上的男子拇指之上。
落嫣讶异的抬头,泽尧看着她这幅惊慌失措的模样,缓缓勾起一抹笑意,彼时他的眼瞳已变成了黑色,刻意变了声线:“可否请姑娘出示上签。”
有面具遮挡,落嫣并未认出眼前之人是泽尧,看了看上签之后,慌忙藏至身后,忙忙摇头:“这签应是不灵验的。不灵验不灵验,神君千万当不得真。”
她可不想,来逛一趟姻缘庙会,真带一郎君回去。
“喔?”对面的男人缓缓勾起一个单音,抬起小拇指轻轻勾了勾,牵动着落嫣拇指也动了起来:“月老这姻缘线不知促成了多少姻缘,岂会不灵?若真如此,月老这招牌岂不是要砸了。”他轻笑着言。
落嫣慌忙拿手挡住不受控制乱动的拇指,尴尬一笑:“这位神君,实不相瞒,小仙已有婚约,今日不过来湊份热闹,神君若要当真,恐怕伤的就是神君的心了。小仙不忍伤害神君,还是与你讲明白比较好。”
她这样解释,认为但凡是个四肢健全,五体安康的男子,都不会接受,一个有了婚约之人。
哪知对面的神君,却丝毫没有在意,微微弯下腰来,凑近她耳边说:“不论姑娘有无婚约,这姻缘已定,小神便是认定了姑娘。”
“啊?”落嫣一时紧张,手中签子落地,来不及弯腰去拾,男人已弯腰拾捡起来,拿出自己的签子一对比,恰是一对上签与下签。
下签言:一己之心,尽了人事,必有精账。易言之,意中人,人中意。
真情表露时,连那些不能言语之花鸟亦可致意者,意,情之到也。缘份附之,必有时机之来到。
恰是那解签之语。
“这签上言,你我缘分已到,又作何解说?”
男子将上下两签拼凑起来,递予落嫣观看,落嫣这回,也不知该找什么说辞了。
“即是月老牵定的姻缘,看来姑娘与在下,注定牵扯不清了。”
落嫣窘迫万分,忽然看到面具下的笑容,笑得有几分得逞,仔细一看这身量,这脸的轮廓,却是像极了某人。
她心生疑窦,抬起另一只手来,猛然掀开来人的面具。
四目相对,对面之人,不是泽尧又是谁?
“你!”落嫣转身就走,奈何走不到几步,那红绳仿佛有弹性一般,又将她拉了回来,她身体往前倾去,险些跌了一跤。泽尧手臂快速伸了过来,扶住她的腰身。
她就这样以一个极暧昧的姿势跌在他怀中。泽尧含笑低头:“估计这会儿,你我的名字,已经出现在姻缘薄中。还想逃吗?”
落嫣推开他站起,使劲想扯下手上的红绳,扯得手指通红,却怎么扯也扯不下来,她气恼极了,愤愤的瞪着泽尧:“你作弊!”
泽尧洋装不解:“本君如何作弊?”
落嫣恼道:“怎么可能这么巧…这么巧就…”
“这么巧就什么?”泽尧故意逗她一般,玩味笑道。
“这么巧就将你我的红线牵在了一起。”落嫣脸涨得通红。手抵在他胸前推了推。
“这世间姻缘,谁又说得清道得明,你怎知是巧和,而不是前世今生注定?”泽尧凝着她的眼眸,忽然间认真起来:“落嫣,若并无苍桀横在我们之间,你,是会接受我的心意?”
落嫣一怔。
他重复着上面的话:“回答我,若并无苍桀横在我们之间,你是否会接受我的心意?”
他饱含深情凝望着她,落嫣同样望进他眼瞳之中。
两个人的眼神,就这样在半空中胶着,周围的人影,仿佛定格了一般,静止不动,手指间的红绳,悄悄掩没无形,分别变成两枚红戒,窟在二人指尖。
那一刻,落嫣忽然感觉心跳动得特别厉害,像是要跳出她的胸腔一般,有一股力量,正在无情的击打着她的心脏。
抬眼间,她瞳孔突然染上一层红色,手中的七杀匕浮现出来,朝着泽尧挥刺而去,泽尧触不及防,惊觉闪避,虽是避过要害,匕刃却在他臂上划下一道血痕,伤口处冒出一团黑气。
泽尧捂着手臂不可置信,落嫣挥舞着匕首又冲杀了过来,泽尧极速闪避,因担心伤到她并没有还手,刀刃擦过他耳际的刹那,削落半缕黑发,泽尧侧身一旋,与她擦肩而过,落嫣快速回身,转动刀柄,疯狂朝他刺来。
她像丧失理智一般,通红的眼眶充斥着浓郁的杀气,与往日的落嫣不同,泽尧察觉到不对劲, 她这模样,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快速伸手扼住她的手腕,落嫣动弹不得。
“嫣儿!你清醒点!”泽尧企图唤醒她,然而她什么也听不见,嘴中反复念着:“杀了你!杀了你!”然后迅速挣脱泽尧的束缚,又挥舞着匕首杀来,泽尧足尖轻点,敏捷闪避,指尖聚起一团灵光,点在她眉心之处,落嫣身形定住,手中刀柄掉落,化为一团气雾消失,眸中红气散去。
她弓下了腰。揪着心口,胸口莫名袭上一阵剜肉一样的疼痛。泽尧一瞧她这模样,定是心咒又复发了,忙伸手环抱住她。她疼出了冷汗,整个人无力倒靠在泽尧怀中。
看着她疼得面容扭曲,泽尧即心疼又着急,也来不及去顾虑她刚才刺杀他是为何故?打横将她抱起。
月老赶出来时,只见得一道金光从眼前蹿过,便不见了踪影。
无极之渊地牢。阴森的气息如跗骨之蛆,弥漫在每一寸空间。昏暗的烛火摇曳不定,将墙壁上的阴影拉得老长,仿佛无数狰狞的鬼魅在张牙舞爪。
“哗啦——”伴随着齿轮沉重而滞涩的转动声,那声音像是从远古传来的叹息,又似是命运的齿轮在无情碾压。左右两边的神兽拉动着铁链。铁链与石壁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一道沉重的石门缓缓朝两边打开。
听到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四根擎天柱上吊着的男人缓缓抬起头。他的发丝如黑色的瀑布,杂乱地遮掩在脸前,却遮不住那双明亮而锐利的眸子,犹如暗夜中闪烁的寒星,透着无尽的冷意与不屈。
看着泽尧踏入地牢,身着一袭勾金长袍,周身散发着尊贵而冰冷的气息,苍桀略微勾起一抹冷笑:“帝君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泽尧站在高台之上,居高临下地目视着被铁链捆绑着的苍桀。他的墨瞳深邃而冰冷,犹如寒潭一般,没有一丝温度,声音低沉而威严:“告诉本君,你究竟做了什么?”
苍桀抬头迎上泽尧的视线,唇角浮起一抹快意而残忍的笑意:“她不可能会爱上你,泽尧,你永远也得不到她。她注定只能是我的,无论你如何努力,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这一刻,泽尧只觉悲愤交加,心中仿佛有一团怒火在熊熊燃烧。一抹肃杀凌驾在他眉宇之间,漆黑的眸仿佛渡了一层寒冰,冷得让人心惊胆战:“你究竟做了什么?”
苍桀哈哈大笑,声音中带着几分疯狂与得意,继而敛笑道:“本王并没有做什么,只不过一旦她对你动心,便会痛不欲生。这是命运的诅咒,是本王为她种下的心魔,你永远也无法解开。”
“动心?”听到这样的回答,泽尧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喜的是,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她为自己心动;忧的是,苍桀的心咒控制着她,她将永远也无法直面自己的心意,甚至有可能会被利用,如刚才那般对他出手。他的手紧紧握成拳,指节泛白,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都捏碎。
苍桀又补充一句,声音中带着几分得意与挑衅:“她只能对本王死心塌地,对你,爱有几分,恨便有几分。这是她无法逃脱的命运,即便你成为帝君,又能如何呢?”
泽尧愤懑至极,额头上青筋暴起,抬指一挥,缠绕在苍桀身上的铁链迅速收紧,发出“咔咔”的声响,仿佛要将苍桀的骨骼都勒碎:“要如何?才肯放过她?”
苍桀含着冷瑟,喘了口气,脸上依旧挂着那抹嘲讽的笑容:“即便你求着本王,本王也没有办法。本王拿到那本巫族咒术之时,只有施咒之法,并无解咒之术。当初将她带回仙族,她连魂体也没有,本王用心头血喂养,才得以保住她的魂体。后来她变成这样,本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然你以为?本王愿意将自己的性命与她绑在一起吗?唯一的解药,便是杀了本王,她亦可随之覆灭,得以解脱。可是杀了本王,她也活不成了……你舍得吗?”
泽尧周身的气息降至冰点,仿佛整个地牢都被他的寒意所笼罩。指尖一抬,铁链又收紧了些:“别以为本君不敢杀你!”
苍桀明显感到自己的骨骼随铁链收缩而咔咔作响,那种骨骼几乎粉碎的痛感令他皱紧了眉,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却依旧咬着牙,忍着疼呵呵笑了起来,嘲讽一般:“你若是想杀我,如何下不去手?何必这样浪费时间?你不过是不敢面对失去她的后果罢了。”
那种挑衅的眼神,让泽尧痛恨极了。他加注施法的力道,铁链越收越紧,苍桀的脸色逐渐因缺氧而变成降紫色,他并未吭声,只是平静地看着泽尧,那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屈与挑衅,仿佛在说:“你杀了我,她也活不了。”
看着他呼吸越来越困难,泽尧终究还是松开了手,铁链哗啦啦放开,苍桀得以喘息。
泽尧瞬间来到他面前,掐住他脖子贴近他耳后,语气冰凉得如同寒冬腊月的风:“本君不杀你,但本君有千万种法子可以折磨你,让你活着,比死还痛苦!”
他手中幻化出一把匕首,刀刃闪烁着寒光,毫不犹豫地将匕首送进苍桀的心口。苍桀闷哼一声,身体微微颤抖,看着鲜红的血液自他心口流了出来,泽尧手中现出一个水晶瓷器,承接他滴落的血。那血液在瓷器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苍桀不可置信地看着泽尧,因疼痛而皱紧了一双浓黑的眉,声音中带着几分痛苦与不甘:“你……你以为这样就能救她吗?”
泽尧唇角挂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冷冰冰说:“你听好了,即是你不愿为她解咒,那么,她痛一回,你便痛一回!”
他又往里面插深了一些,血流的速度越来越快,滴滴答答溅落盏中。苍桀面容扭曲着,逐渐呈现极大的痛苦,他的身体在铁链上挣扎着,却无法挣脱。
泽尧毫不留情抽出了匕首,血溅潵了出来,落了些在他眼脸,衬得俊美神君一瞬间像是堕了地狱的恶魔,残忍无比。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决绝与冷酷,对身后看守的侍卫说:“不要为他止血,只要人有一口气,就给本君往死里折磨!”
苍桀头无力垂下,看着泽尧端着那盏血,离开无极之渊。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恨意与不甘:“此等大辱,他日,必将讨回!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让你也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侍卫上来,往他身上抽着鞭子,那鞭子带着凌厉的风声,抽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他咬紧牙关,闷不作声忍了下来,身体在疼痛中颤抖着,却依旧没有发出一声求饶。
落嫣喝下苍桀的心头血,心疾之症得以抑制。她的脸色逐渐变得红润。泽尧看着她恢复正常,眉心舒展开来,仿佛心中的大石也落了地,担忧的眼神中透着几分温柔与欣慰。
落嫣靠在泽尧胸前,抬眸对上泽尧明亮的眼睛,虚弱地问道:“这心头血,你从何处得来?”
泽尧并不答话,抬起一只手,轻轻地将她遮住眼帘的发丝别至耳后,动作轻柔而细腻。落嫣看到他手臂上的伤口,还在冒着煞气,被七杀匕所伤,必然难以愈合。那伤口狰狞而恐怖,她不敢想象,倘若伤中要害,会是怎样的局面?
心中一阵刺痛,落嫣抓住泽尧的手,看着那道醒目的伤痕,愧疚难当:“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这不是你的错……”泽尧抚着她的发丝,声音低沉而温柔,错的,只是控制她的那个人罢了。
落嫣俯身,柔软的唇覆在他的伤口处,轻轻吸吮,那动作中带着几分温柔与心疼。泽尧一怔,异样的感觉悄悄流入心间,过电一般,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
在落嫣的治愈下,那道伤痕消散无影。她抬头看着泽尧,却发现他耳根略红,正赤目灼灼地看着她,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吞下一般。
落嫣疑惑问道:“你怎么了?”
泽尧匆忙别过眼去,他怕自己再看下去,会把持不住自己。她难道不知道,她现在这幅样子有多诱人吗?
“是他的对吗?只有他的血才能解我的心疾。”落嫣突然问道,声音中带着几分试探与不安,
泽尧被激起的情愫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似有些不悦道:“你就这么在意是谁?”
他这样的反应,无疑是证实了她的猜想。落嫣一把揪住他的袖口,急切问道:“你一定见过他了,他在哪里?”她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与焦急。
泽尧抽开衣袖退后一步,面上呈现一丝坳痛:“是不是无论本君做多大的努力?你这颗心,永远都是向着他的?”
落嫣一时怔愣,不理解他为何会突然发这么大脾气,她只是想知道苍桀的下落而已。
泽尧心痛的闭了闭眼,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与无奈:“落嫣,你以为他爱你吗?他从未爱过你,他心里只有他自己。他不过是在利用你,达到他自己的目的罢了。”
他唇角浮起一抹嘲弄,睁眼看着落嫣说:“知道他向本君索要什么吗?他要本君,用你来换本君的一切?你没想到吧,你在他心中,自始至终,也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可以任意摆弄的玩物罢了!他从未,真正在意过你!”
这些话听在她耳中格外刺耳,落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身体微微颤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仿佛被一个巨大的谎言所欺骗。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泽尧不再看她,甩袖愤然离去,背影中带着几分决绝与落寞。
落嫣顺势跌靠在床沿上,泪珠滴落在手背之上,灼得肌肤生疼。心中充满了痛苦与迷茫,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尽的深渊,无法自拔。
她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何她与泽尧之间,总是隔着千山万水?为何苍桀会如此利用她?
她那么信任的人,至始至终,都在利用她吗?
回想起过往的一幕幕,答案正在她心中凝结,她揪住胸口俯在榻上,任由泪水在脸上肆意纵横,却发不出一个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