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少爷真是好眼光，这可是京城郡主娘娘戴过的首饰，只因郡主娘娘家获了罪，钗环首饰才流落到了民间……”卖首饰的小贩得意将白景天递过来的银票揣入怀中，忍不住要自卖自夸一番，却被志安嫌弃的打断。
“你这人会不会做生意，编故事也不知道编个吉利的，晦不晦气。”志安白了眼小贩，又对白景天道，“少爷，别听他胡说，这支钗一看就是富贵之钗，能拥有它的人，也将是有福之人。”
小贩张大嘴看着志安溜须拍马的样子，呃了几声后，终究还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他不过是想证明这支金钗大有来头并非俗物，但是人家说的好像也没错，金钗主人背后的故事，确实不太吉利。
白景天一心只想把金钗捧到顾南星眼前讨她欢心，并未在意小贩和志安的对话。
他将金钗小心翼翼揣在怀中，踹了一脚还在和小贩进行语言纠缠的志安：“走了。”
白景天开开心心来到松鹤斋想要给顾南星一个惊喜，听到的却是顾南星在南苑门口罚跪的消息，他眸中的笑意瞬间变成寒冰。
等他赶到南苑门口时，顾南星已经受不住冻，昏倒了过去。
“南星！！！”
白景天看着那团蜷缩在地的娇弱身躯，心痛不已，志安已经眼疾手快三两步走至顾南星身边，一脚踹飞了正在冷嘲热讽顾南星装柔弱的连翘。
白景天蹲下身，小心翼翼的将顾南星揽入怀中。
“南星，你怎么样？”
温暖的怀抱让顾南星稍稍回神，她强撑着身体虚弱地说道：“三少爷，我没事，你可千万别……”
一句话未说完，便彻底昏了过去。
“志安！快！去请爷爷！！！”白景天将顾南星抱起，看也不看瘫在地上哭泣的连翘，大步流星地朝东苑走去。
是夜，白四奶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跟白四爷抱怨白景天白日里的“恶行。”
“他白景天简直不把我们南苑放在眼里，那连翘是我的贴身丫头，他的小厮说踹就踹……”
白四爷不耐烦的皱着眉头：“你没事跑去招惹他的人做什么？”
“那就是个傻的，我怎就招惹不起了？！”白四奶奶气不愤，“再说，是那丫头冲撞了我，我原也不打算计较，可松鹤斋的薛梅非要给我一个说法，这才……这才小小的惩戒了那丫头一下，谁知道他居然直接来南苑撒野。”
“你好歹也是白府的四奶奶，竟被一个丫头撺掇的团团转，这会知道丢人了？”白四爷冷笑一声，显然，白四奶奶的眼泪打动不了他的铁石心肠。
后宅妇人之间的弯弯绕绕他不想参与，也不想过问。
他白四爷，自持傲骨，自认心中有丘壑，才不会在这些妇道人家的琐碎小事上浪费时间。
“可他……可他的小厮也不该打人。”白四奶奶哭声渐渐低了下去，“连翘现在还躺着不能起来呢。”
“那便谴回家去好好养着，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回来。”白四爷颇不耐烦的起身，朝书房走去。
“也……也没那么严重，只是受了惊吓，过几日变好了。”白四奶奶声音更低了，她原本想抓住这个机会大闹一场，无奈白四爷根本不配合。
连翘是她的心腹丫头，使唤惯了的，真若被谴了回去，她怎么愿意。
白四奶奶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这么好机会，四爷为何要白白错过，不敬尊长，殴打奴仆，若传了出去，那父亲好不容易给他白景天积累的一点名声不就全丢了吗？
作为白家的少东家，只有他越混账，她们四房未来接手白家时，也才能够越名正言顺，这么浅显的道理，她一个妇道人家都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明白。
……
松鹤斋，白老夫人正伏在案上点香，见白老太爷回来，她头也不抬的问道：“那丫头如何了？”
“无妨，不过是受了些风寒，先让她在东苑养着吧，否则景天那脾气，且有的闹呢。”白老太爷凑了过来，看着白老夫人点好的香，笑道，“怎么把旧岁的沉香翻出来点上了？”
“这祥瑞云莲沉香，还是我那老姐妹昔日教与我的法子，你看……”白老夫人将青白釉香炉上的葡萄缠枝镂空古银盖揭开，压平的白色香灰末上，卧着一盘祥瑞云莲。
“你说的，可是永昌侯独女王忧？”白老太爷问道？
顾国公府顾老夫人，永昌侯独女王忧，曾是白老夫人的手帕交。
“除了她，还能是谁？”白老夫人正在拨弄香末的手一顿，眉间露出抑郁之色，“你着人去京城打探了那许久，还是没有探到半点消息吗？”
“那也是个傲的，可惜……”白老太爷自知再瞒不住，长叹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封已经拆封的信函放在案几上，“京中已经确认，衙差亲点，人数无误，尸体无误，驿馆大人亲自点的火……顾家……无一人幸存。”
白老夫人看着信函，几次伸手，又缩了回来。
她闭上眼睛，缓缓摇了摇头，这么久没消息，她心中早已猜到了个大概。
早在顾国公府出事时，他们就收到了消息，半年来他们暗中打点，买通关东所有节度使，原以为可以在顾国公府女眷入关后对她们多加照应，免她们受罪奴之苦，却不想半年过去，却迟迟没有音讯。
白家多番打探，得到的却是她们还未入关，就已魂散途中的消息。
白老夫人不愿相信昔日闺中蜜友竟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特意派了人去京中打听，却不想……
天意弄人，半点不留情。
那日看到顾南星的背影，白老夫人莫名就想到了多年前王忧骄傲洒脱的身姿。
她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这是顾家留下的一点血脉，可多番打听下来，都是一个消息，顾家满门皆罹难，无一人幸存。
包括丫鬟奴仆，共计318人，无人逃脱。
那是怎样的人间烈狱，白老夫人不敢想象。
窗外又飘起了春雪，今年冬天格外的冷，寒风不会因为人间多了一桩惨事而温柔几分，冰雪也并未打算给本就苟延残喘的人一丝机会。
老天爷闭着眼睛，铁了心不给人活路，或许这便是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