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夫人闭了闭眼，强压下心中的不快，语气不容置喙：“急什么？等南星丫头痊愈了，再让她去东苑也不迟。”
“是呀，三郎，不过是个丫头，你这心急火燎的模样，别人看了，还以为是……”白四奶奶火上添油。
她才不信白景天会只让这姑娘做个丫头，他方才那不值钱的模样，只要是眼睛没瞎的都看得出来，他对人姑娘的那点小心思。
还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外有青梅竹马李雪儿，家有绝色丫鬟红袖添香，好个一生一世一双人，唬的她差点就信了，不过是纨绔公子哄骗女孩儿的手段罢了。
“是，孙儿……听祖母的。”白景天看着白四奶奶瞧向顾南星时轻蔑的样子，突然就妥协了。
他不希望任何人恶意揣度她的小仙女。
松鹤斋也并非虎狼之地，留顾南星在松鹤斋，他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不能时时相见，略有遗憾。
白四奶奶见白景天妥协，突然愣住，事情的发展和她想象的不一样，根据她对白景天的了解，此时白景天不该大闹松鹤斋，非要带走那丫头吗？
直到白景天离开了松鹤斋，白四奶奶都没反应过来。
“你们两个，是准备留在松鹤斋用晚饭？”白老夫人扫了眼心事重重的白二奶奶和呆若木鸡的白四奶奶。
“儿媳突然想起，账房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行告退了。”白二奶奶忙行礼离开。
白老夫人瞥了眼白四奶奶。
“儿媳……也……也要回去督促六郎背书了，就不留下打扰母亲了。”白四奶奶没讨着好处，见白景天和白二奶奶都离开了，也赶紧找个借口开溜。
白二奶奶和白四奶奶走后，白老夫人支开了丫鬟婆子，唯独留下了顾南星。
“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把你留在松鹤斋吗？”白老夫人拿起案台上的香铲，拨弄着青白釉中的白色香灰末，并不看顾南星
“知道。”
“哦？”白老夫人有些意外，这才抬眸看向顾南星。
顾南星跪了下来，对着白老夫人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老夫人是怪我不该欺瞒三少爷。”
“哼。”听到顾南星坦白，白老夫人意味不明的轻哼一声，继续摆弄着青白釉香炉中的沉香粉末，直至香炉中的白色粉末压平整，她这才放下香铲继续问道，“眼睛是什么时候好的？”
顾南星跪在地上，脊背挺的笔直：“回老夫人，今早方能视物。”
“为何要瞒着景天？”白老夫人盯着顾南星，“他今早刚到松鹤斋，就先去寻了你，你并非没有机会与他说这件事。”
顾南星不答，想到白景天，心口仿佛被巨石锤了一下，闷痛难当。
祖父祖母一直教导她，身而为人，要形端表正知恩图报，身为女子，亦当有君子节气。
他救了她，她也知道他心中所求，可她却无法如他所愿。
“既打算瞒着，又为何要让我知晓？”白老夫人眸光一冷，“你不愿意做景天的妾？”
顾南星语气不卑不亢：“不愿意。”
“为何？”白老夫没想到顾南星回答的这么干脆，她审视的目光在顾南星身上来回扫视，看着她眸中闪过常人没有的骄傲矜贵，白老夫人略一沉吟，“你究竟是何人？”
顾南星暗中握紧拳头，抬眸直视着白老夫人。她知道装失忆不是长久之计，她也明白真正失忆的人是何模样。
小时候，兄长救回一个失忆的奴仆，言行举止与孩童无异，甚至连句完整的话都不会说。
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让你能够轻易忘记痛苦的前尘往事而又毫无障碍的保留需从孩童时期一步步学习到的生活常识。
也就只有白景天，会一厢情愿的相信她是真的失忆了。
白老夫人微眯着眼睛和顾南星对峙了很久，终是软下心来。
这孩子不卑不亢，哪里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可她什么也不说，就用那双眼睛直直地看着你，让人有心想要说几句狠话都开不了口。
“罢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白老夫人并非心硬之人，亦不愿做强人所难之事，她叹了口气，“你的心思，我也能猜到几分，可景天是我的孙子，他是如何待你，我看在眼里。你又是如何回报他，我亦看在眼里，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顾南星身体跪的笔直，恩威并施的手段，她在顾国公也没少见。
因此她深知一个道理，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做不出强人所难之事。
白老夫人见顾南星并未因她的话而有任何情绪波动，又道：“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心里，不把他的情深一片放在眼里，我作为他的祖母，都不可能视而不见，这个道理，你总能明白？”
“南星明白，任凭老夫人处置。”顾南星双手平放在地面，额头稳稳磕在地上。
得，直接认罪，要她处置。
白老夫人彻底无奈。
她忍不住眯起眼睛重新打量顾南星，这么小的丫头，是如何做到在自己的威压下不亢不卑，临危不惧的？
看来这姑娘的身世，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
来头不简单，却又不愿意吐露身份。
白老夫人似是想到了什么，对顾南星道：“既如此，从今日起，你便搬去松鹤斋西厢，做洒扫女使吧。”
西厢，是粗使丫头居住的地方。
“是。”顾南星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她对着白老夫人恭恭敬敬的行礼，“谢老夫人。”
“让你做粗使丫头，也不觉得委屈？”白老夫人见状，忍不住又问。
“南星这条命，承蒙三少爷所救，别说是做粗使丫头，便是为白家当牛做马，也在所不辞。”顾南星答的诚恳，白老夫人一时无言。
愿意当牛做马，只是不愿意做妾。
好个一身傲骨的丫头。
看着顾南星转身离去的背影，白老夫人莫名觉得这身姿似曾相识。
是夜，顾南星便换上粗使丫头的衣服搬去了西厢房。
白府作为关东大户，对待丫鬟婆子倒也厚道，说是粗使丫鬟，衣物用具倒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