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得阴阳怪气。
并且含着不加掩饰的鄙薄。
无形的火药味弥漫逼仄空间。
宋栖棠温凉淡静的脸色被窗外透进的灰霾模糊,唇线弯起,精致眉骨隐约浮动尖锐的嘲讽,低笑,“比起江先生,我的阅历太少,不敢班门弄斧。”
江宴行的身形高大挺拔,挡住外头越发低靡的光线。
他轮廓冷漠,眼底沉酿的暗色一层深过一层,清冽干净的嗓音却不带任何感情。
“大小姐何必妄自菲薄?能把大半个星城的浪荡子玩弄于鼓掌,献身救宋家的话一放出来,让某个人因为你自逐家族被流放,你的道行才最深,我甘拜下风。”
轻描淡写的一段叙述,揭开的,是刻意封存多年的伤疤!
宋栖棠刚才大半边肩膀侧对江宴行,闻言一僵,心尖儿如同烧焦的叶子卷曲着,已疼得逐渐麻木,她盯住他双眼,“你打算和我翻旧账到天亮么?还有完没完!”
饶是光线昏暗,仍能清晰捕捉到她黑瞳周围扩散的红雾。
江宴行漠漠打量她,幽深的眸色忽而阴霾隐匿,轻飘飘反问:“谁开的头?”
宋栖棠深呼吸,手下越发用力,指甲泛青,那件大衣的肘部很快皱巴巴的。
环保袋大概太沉,拉环将手掌勒得刺痛,指尖发颤,连带着胸腔同样喘不过气。
论互相捅刀,她永远玩不过江宴行!
无声的对峙将时光凝固,又似乎拨快了时间的轮轴。
白薇的声音裹着清冷白雾潜进宋栖棠耳朵,“该给米奇洗澡了,小宋快点!”
宋栖棠憋着的一口气猛地冲破喉咙,整个人冷汗涔涔,死去一遭又瞬时活过来。
“我马上来。”
她冲客厅外扬声,把那件大衣重新砸江宴行身上,看也不看他抬步往前走。
经过男人身侧,凉冽的木质香犹如南国凇拂进鼻端,把心窝变成一片冰天雪地。
“你不用总拿那件事刺激我,我其实都百毒不侵了。”她悠然止步,眉眼倏忽妖媚,左眼下的泪痣无端艳丽,说的每个字淬着剧毒,“至少在床上,他比你更怜惜我。”
“幸亏我的第一个男人不是你,起码,我的初夜没有那么恶心,谢谢你成全。”
江宴行衔接她饱含挑衅的视线,幽邃的眼底晕染浓墨,眼神阴骘得无以复加。
“宋栖棠……”他低哑叫出她名字,语调清润,嘴角噙着如沐春风的笑意,眼眸最深处却流淌过不为人知的可怖暗涌,“你最好别继续惹我,不然,你会后悔。”
也不知道谁先惹谁,男人的自尊一旦被蔑视,无一例外都要表达下占有欲。
宋栖棠凉薄嗤笑,答得不假思索,“我早八百年前就后悔了。”
——
宋栖棠整理完冰箱,上了一趟二楼,在楼下卫生间找到白薇。
“它吃零食弄脏了衣服,所以等不及你来,我就先洗了。”
白薇正坐在小马扎上帮米奇洗澡,洗了一半,看到宋栖棠,连忙往她身后悄悄看一眼,压低音量,“那东西放我房里去了么?”
宋栖棠心领神会,唇线抿了抿,沉默着点头。
“你脸色不太好,生病了?”
“没有,天气太冷了。”
宋栖棠确实挺累,无精打采拿了水盆准备帮米奇冲泡沫。
“江先生今晚会吃晚饭,我亲自下厨。”
白薇提到江宴行,眼角眉梢全是藏不住的欢喜,不自觉抚摸项链,“你看过他的花边新闻没?他女朋友一个月一换,私生活特别丰富,我也快跟他一个月了。”
宋栖棠置若罔闻。
白薇不介意宋栖棠的冷淡。
“听说之前有个女明星想偷偷怀孕生孩子栓住他,他立刻识破了,后来女明星就被内娱封杀,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人贵有自知之明,既然只能当被消遣的情妇,就别妄想做正宫。”
“看来你倒是认命了,宁可委曲求全。”宋栖棠静静凝视水流,伸出掌心忽上忽下掬着,心室沉得不透气,眸底轻浮寒冽碎冰,“他就那么好?”
白薇媚眼如丝,调子撩人地上扬,“他是江宴行,谁能不爱?”
反胃的感觉无法忽视,很难受。
宋栖棠不想自虐,终于放弃和白薇沟通。
给米奇洗完澡,白薇抱着米奇笑语,“待会儿不许淘气,你爸来了。”
宋栖棠不雅地翻个白眼,心里呵呵冷笑。
卫生间的水塞出了点小问题,半天冲不下去,她不耐,干脆跑楼上的卫生间倒水。
捧着大盆脏水出门,猝不及防碰上恰巧进卫生间的男人。
不偏不倚,飘着泡泡的水全洒到江宴行胸腹……
短暂的静寂。
宋栖棠瞅着那大片打湿后显露出小麦色肌理的衣料愣了愣,眸光怔怔下移,在对方湿痕浸透的腹部顿一秒,手指几不可见一磕。
“对不起,江先生。”
她的表情诚惶诚恐,语气仍然镇定自若。
江宴行长身玉立,沉郁的眸波笼罩宋栖棠,唇侧一掀,腔调懒散,“不擦?”
宋栖棠又看了一眼他湿漉漉的衣裤,眼色闪烁,脸颊古怪地晕出绯色。
“毛手毛脚的,以前还夸你做事能干。”
白薇斥责,见状忙扯了一块干毛巾上前,作势替江宴行擦污水,“你上次放了衣服在我这里,赶紧洗个澡,千万别着凉。”
江宴行眯眸,不动声色避开,“现在的保姆架子越来越大。”
“说的是,太不自觉了。”白薇便把毛巾丢给宋栖棠,“道歉不能光用嘴。”
宋栖棠接住毛巾,迟疑片刻,搁下水盆走到江宴行身前,半弯腰,缓慢抬手。
水渍浸湿布料,再怎么亡羊补牢也无济于事。
她胡乱擦了两下,腹诽江宴行心胸狭隘。
男人宽肩窄腰,隐隐约约展现的人鱼线没入皮带。
或许顶灯的瓦数太大,宋栖棠的面庞被烘烤得微热,鼻尖红彤彤的。
江宴行低眸俯视她,侧颜寂寂无澜,颌线清凛流畅,喉结起伏得隐秘。
女人的小指不经意刮过腹肌,带起阵阵酥麻,他蓦然扣住她纤瘦腕骨,嫌弃地拉开,“笨手笨脚,擦都擦不好,有空再物色一个新的保姆。”
宋栖棠咬唇,双靥泛起的芙色消退,毛巾泄愤似的搓成一团。
“她的合同还没到期,年后再考虑。”
白薇挽住江宴行,“去我房里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