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五道视线先后交错,各有含义。
隋安满面欣喜,将自己旁边的椅子抽出。
隋母抿唇,眉心轻蹙,看了眼满脸慈祥的黄老太,尔后独自返回厨房取筷子。
宋栖棠余光扫到隋母离去的身影,睫毛颤了颤,脸上一抹晦涩闪过。
隋宁将宋栖棠微妙的表情尽收眸底,同情地瞥隋安一眼,大咧咧揽住她肩膀,“和我坐。”
“姐!”隋安语声不悦,“姥姥要栖棠坐我边上,你凑什么热闹?”
隋宁扬起眉,爽脆怼回去,“你姐我死里逃生,想跟自己闺蜜吃顿饭,你还有意见?”
隋安语塞,眼角瞄着沉默不语的宋栖棠,俊朗面庞赧色遍布,词不达意,“急的又不止你。”
桌子是四方形,平常隋家人吃饭,一人坐一边。
可现在多出宋栖棠,她只能与人共边,而她听了黄老太的建议并未直接表态,其实已经算委婉拒绝,隋宁的解围正中下怀。
“瞧我也是糊涂,忘了宁宁不乐意。”
黄老太瞅了两眼宋栖棠,心底淡淡的遗憾萦绕,温声出言解围,“反正是一起吃饭,坐哪儿不是坐?宁宁平时好说话,一旦扯上棠棠就护食了。”
“比心,我赢了!”隋宁得意朝隋安抬下巴,脚背立刻勾过方凳示意宋栖棠坐。
宋栖棠投去感激的一记眼色。
隋母抓着筷子出来,眼睛扫到宋栖棠坐在隋宁身侧,脸上顿时浮现浅笑。
“今天市场的鲈鱼新鲜便宜,你们快趁热尝尝,凉了容易腥。”
宋栖棠等两位长辈吃第一口才执筷,筷头还没插进米饭,碗里忽然多了一只大鸡腿。
她微愣,神色讶异抬眸,隋安刚给隋母夹完菜又给隋宁夹鸡腿。
接收到宋栖棠愕然的眸光,他咳了咳,“我妈鸡腿炸得特别香酥,你一般不来我们家吃饭。”
“既然来了就多吃几个。”隋宁从善如流接腔,拣个最大的鸡腿堆宋栖棠碗口,“我回了滨城,以后就得争取把你养胖。”
宋栖棠轻笑着点头,勺了隋宁爱吃的甜豆给她。
朝阳的窗口正对宋栖棠,金芒流转精致五官,漆黑双眼因为卧蚕更显清灵明澈,明眸皓齿的模样极惹人,泪痣亦是整张秀美脸孔的点睛之笔。
隋母侧眸,隋安魂不守舍盯着宋栖棠,筷尾搁在碗沿动也不动。
她拧着腮肌,心里的担忧越来越重。
黄老太将孙子的傻样看在眼里,敲了敲他的碗,“擦擦口水。”
隋安如梦初醒,居然真的下意识抹嘴角。
隐晦地睃向对面。
那个女人低头吃饭,姿态娴静,好似始终没注意到自己刚刚滑稽的行止。
原先唯恐自己出糗的隋安又敛了笑。
“我昨晚碰到隔壁的老匡,今天下午万科的开发商要来居委会商量拆迁的事,我们每户楼栋最好派出两个代表去开会。”黄老太耷拉着眼皮,忽而征询宋栖棠,“棠棠,大家推荐了你,你愿意吗?”
宋栖棠怔然,“怎么是我?”
昨天还打算白天去医院,倘若开发商真来人,只能晚上照顾阮秀珠了。
毕竟关乎赔偿。
隋宁忙着狼吞虎咽,闻言含糊搭腔,“这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吧,纯属赶鸭子上架。”
“我们这一栋老弱病残,几个有文化?”
黄老太语重心长,“那些商人见利忘义全是黑心的货,他们可不会尊老爱幼,只能年轻人顶上了,能多得些赔偿就多得些,外面房价这么贵。”
隋宁忽地想起一事,“说到买房……”
满桌人的注意力被她吸引。
宋栖棠握紧筷子,不动声色在桌底踹她一脚。
隋宁会意,话锋强行一转,“除了栖棠,还有谁?”
“喏,咱家唯一的大学生!”黄老太伸手一指,满怀自豪溢于言表。
隋安喜出望外,黑眸光芒烁烁,“我和栖棠搭档,一定会尽力争取大家想要的结果。”
饭后,三个年轻人去了隋宁卧室。
隋母正在厨房刷碗,黄老太端着残羹冷炙进去。
“妈,您到客厅坐会儿,不用您忙活。”
黄老太斜视隋母,脸色晦暗,直截了当询问:“你对棠棠就那么不喜欢?”
隋母一滞,洗洁精不慎漏出案板,她连忙用海绵布吸纳装回去,“没有的事。”
“知女莫若母!”黄老太低声数落,“我对你的了解就跟你对你儿子一样。”
“棠棠一年来家里吃饭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你至于不给人好脸嘛?”
隋母默了默,索性直言不讳,“妈,安安的想法估计您门儿清,我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隋母似觉着黄老太问得多此一举,不满道:“先不说栖棠比安安大六岁,她……她进去过,而且是杀人罪!安安名校大学生,他的女朋友甚至将来的妻子必须身家清白!”
“况且,她家的情况,您难道不了解?老的老,小的小,隋安娶了她,压力多大?”
“别这么瞧不起人家,”黄老太半晌没做声,最后扁了扁嘴,“我看棠棠还未必喜欢安安,是那小子剃头挑子一头热。”
做母亲的,自己能嫌别人家的孩子,却绝不允许自己的孩子被人瞧不上。
隋母不由得发笑,“安安什么条件?哪里轮得到栖棠嫌弃?她那样锈迹斑斑的过去,能找个大学生结婚,做梦都该笑醒了。”
——
去居委会之前,宋栖棠挨家挨户上门,耐心听取了楼栋居民的意见,还用便笺记录。
见状,隋安佩服得五体投地,“我以为自己够认真的,想不到你比我还慎重。”
宋栖棠整理便笺,“在其位谋其政,房子对多数家庭来说,太重要了。”
“嗯,很多人辛苦打一辈子工,就为了一套房。”
隋安专注地凝视宋栖棠,唇角浮起和煦的笑。
无人知晓,她是他梦中的不二女神。
经过一下午的据理力争,城中村的拆迁户能获得比原先多十万的补偿款。
尽管依然不能比拟外头的房价,至少廉租房不成问题。
起身的时候,负责人突然告知他们,稍后电视台会过来做采访,要他们全力配合。
宋栖棠对这种哗众取宠的场面见得多,无非就是沽名钓誉的手段。
正要说话,身后传来恭敬的两声,“江总,叶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