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宴行来了?
宋栖棠的脊背微微僵硬,心跳滞了滞,眼底悄然滑过一抹阴翳。
旁边的隋安见她似乎发愣,忙道:“怎么了?”
“没什么。”宋栖棠若无其事转身。
下午四点多,冬季天黑得更早,室内则开着白炽灯。
比灯光更明亮的,是那个男人与生俱来的光芒。
回眸霎那,江宴行幽深的视线也准确无误衔接上她的。
四目像白天与黑夜的交汇。
他只穿着衬衣西裤,没打领带,扣子松了两粒,大衣对折后勾在手臂内。
不久前回忆往事的悲愤使胸腔啸鸣。
宋栖棠抿唇,漠然撇眼,望向窗外挺拔的常青树。
叶凯风斜着眼打量面前站成一线的男女,“他们谁啊?”
“他们是楼栋代表之一,参与了今天下午的谈话,”负责人连忙互相做介绍,“这两位是起跃集团的江总,万科建设的叶副总。”
江宴行的目光离开宋栖棠,凝聚着落定隋安脸上。
年轻俊朗,一身少年人的活力与热情。
初初和面前的男人对视,隋安便感觉自己犹如置身冰做的囚笼。
他气场强大凛冽,通身散发着身居高位的威势,身后的天幕都像为他低垂。
隋安很快反应过来,脸庞含着恰到好处的笑,不卑不亢,“江总,叶副总,你们好。”
江宴行轮廓冷峻,可有可无点了下头。
宋栖棠这才缓缓转过头,漂亮的眉骨已不见嘲讽,“江总,叶副总,你们好。”
问候语如出一辙,令人想起夫唱妇随。
江宴行单手插着裤袋,挑唇,深凉的眉眼笼着森森冷意,“看来这位小姐口才很好。”
宋栖棠不咸不淡扯了下嘴角,“江总过奖。”
隋宁也待在居委会。
见到这一幕,立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叶凯风略过隋安兴味望向宋栖棠,要笑不笑,“原来是楼代表,我还以为居委会帮大龄青年搞相亲。”
自从被江宴行揍过一顿,叶凯风再不敢触他霉头,可对宋栖棠依然很讨厌,逮着机会就想奚落一通。
他素来嘴上没把门儿,负责人司空见惯,当即呵呵笑道:“副总风趣。”
“副总,按您的吩咐,给居民准备的年货大礼包都理好名单了,等电视台一来就发!”
“干的不错!”叶凯风拍负责人肩膀,“回去给你加工资。”
负责人喜笑颜开,正色看向宋栖棠等人,“你们先出去吧,需要你们的时候再叫人。”
宋栖棠浓密的眼睫遮住漆瞳,脚跟一旋,目不斜视越过江宴行身侧。
江宴行的脸色平淡无波。
隋安朝江宴行、叶凯风点点头,随着宋栖棠出门。
隋宁走最后,经过江宴行时,脑海浮现宋栖棠痛心入骨的恸哭,壮着胆子瞪他一眼。
眼中毫无畏惧。
败类!
白瞎了这么一张吊打娱乐圈全体小生的脸。
她心里给出自己的评价。
——
叶凯风对城中村充满嫌弃,根本没在居委会坐多久,就邀着江宴行一同出门。
“三哥,城中村这块地,万科将来打算建大型购物广场,珠宝店少不了,按我们先前的规划,你想不想在滨城再扩建一家连锁珠宝店?我家老头子也赞成。”
江宴行环顾周遭破败的场景,摸出烟盒倒了一根烟捏着,抬步间悠然叼在唇畔点燃。
“不然我来做什么?虽然地理位置不算繁华,但附近的交通很便利,有益于打造一小时经济圈。江大少如果回国,肯定开足马力对付我。”
“就那刚愎自用的家伙不足为虑,反正是你的手下败将。”
眼尾扫到电视台停靠的采访车,叶凯风扬起大大的贼笑,“多亏三哥上回的真知灼见,城中村这波热度,我们赚得盆满钵满。”
江宴行慢悠悠呼出一口烟,笑而不语,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
负责此次冲突调停的工作人员临时搭建了棚子,一份份年货大礼包随意堆积。
每个领到的居民都赞不绝口。
黑眸淡漠偏转,轻浅的底色倏忽暗沉。
几十米外,宋栖棠站在棚子边,偏耳听隋安说话。
不知说了什么,她莞尔一笑,脸蛋白嫩清透,低眉垂眼的瞬息蕴藉世间温柔。
这么脏乱差的地方,她却貌似安之若素,丝毫不介意。
江宴行眸色阴郁,颌线一寸寸紧绷,修长的指缝不自觉用力。
那根香烟被压扁了。
——
宋栖棠完全没发现不远处的江宴行。
“夭夭真以为腊肠狗是腊肠做的?”她笑得合不拢嘴,“那个小家伙,太傻了。”
“嗯,她很想养狗,可太贵了,阮姨不同意,她就自己拿了几根腊肠做。”隋安忍俊不禁,“夭夭刚来我们楼里那会儿才两岁左右,特别活泼可爱,大家都喜欢逗她。”
笑着笑着,宋栖棠弯起的眉眼渐渐落寞。
假若宋家没家破人亡,宋可馨也不会被抛弃。
夭夭会如同所有普通孩子一般,有父母,有家境,有亲人。
不用小小年纪就陪着她们颠沛流离,连宠物都养不起。
察觉宋栖棠情绪低落,隋安立刻紧张了,“你怎么了?刚才不是还挺好的?”
他有意聊夭夭,也是想拉近他们的距离。
“没什么,只是遗憾她的妈妈不在了。”
宋栖棠领了大礼包,打开一看,是腊肉香肠之类的年货,她不爱吃,可阮秀珠挺喜欢,另外还有小孩子吃的零食。
“这是我出来的第一个年。”她扬扬大礼包,方才灰心丧气的神色忽而雀跃。
隋安被她的笑容感染,“我们一起过,都是你的家人!”
隋宁领完大礼包,满足地笑,“妈今年不用熏肉了,万科总算干了回人事。”
宋栖棠转身,恰好目睹众人簇拥着江宴行接受采访的情景。
男人的形象清绝矜冷,哪怕置身狼藉破旧的环境,仍显得卓尔不群。
闪光灯咔嚓响着,连成一片空白虚影,仿佛尖锐的剪刀剪着宋栖棠的思绪。
她唇线薄利,侧颜沉如水,眼底渐次腾起凄迷雾气。
隋安的眉宇褶皱深深,“有钱人做点善事就爱大张旗鼓宣扬,前面太挤了,我们换条路。”
宋栖棠短促应了一声,反向走进弄堂。
四楼阳台堆放的一只铁盒忽地被主人的撑衣杆捅出护窗,而她恍若未觉。
隋安不经意抬眼,面色立马大变,“栖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