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口似乎惊起一阵穿堂风,带起片片雪屑黏上隋安的背部。
他眸色变幻,低笑着看向隋宁,“栖棠的想法?”
隋宁神色未变,“不是。”
“那你凭什么这么说?”
“就凭她和我们格格不入。”
“姐,这话不觉得可笑吗?”隋安挑起眉梢,年轻的脸庞忽而浮现嘲弄,“你们是好朋友,你说她和我们格格不入?”
“两码事。”隋宁暗自组织合适的词句,耐心解释,“栖棠的身份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她迟早要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世界,而你,你是不可能到她那个世界去的。”
隋安一声不吭审视隋宁。
自己这姐姐从小走南闯北,性格豪放,没高学历,他一直都觉着她是假小子,鲜少听她如此正儿八经地讲道理。
不对,这不是道理!
是歪理!
“从今晚的所见所闻分析,我也猜到栖棠的身份不简单,可那又怎么样?不管她以前住哪儿,她现在住在城中村,她跟我们同一阶层,她的世界能多不一样?”
“我有种预感,栖棠不会永远被困在这里。”隋宁沉吟一会儿,一语道破,“都说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但凤凰天生还是凤凰。隋安,你比不过江宴行。”
无论江宴行对栖棠何种目的,她都不希望隋安卷进他们的风波。
结尾语,莫名像一句让人没有任何辩驳之力的判刑词!
隋安面露震愕,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别不服气,不是我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咱们得接受现实。”
不等他反驳,隋宁继续有条不紊开口,“江宴行的段位你玩不过,没看到栖棠都拿他无计可施?你是我弟弟,栖棠是我闺蜜,你们假如能在一起,我比谁都高兴,可是……”
“哪儿来那么多可是?”隋安急躁地截断隋宁,他很不安,所以声量扬高,“他们曾经的关系我一点也不在乎!栖棠如果喜欢他,就不会那么抗拒他!我有机会!”
隋宁捏捏眉心,“栖棠也不喜欢你,咱妈更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隋安的脸上像被打了一拳,难看得可怕,“妈没不同意,她会改掉偏见的。”
“我就是不同意!”
熟悉的声音严厉传来。
争执的两人猛然一震,齐齐看向角落。
隋母神情复杂地驻足拐角。
不知道她听去多少内容,但面容陷进去的每道皱纹如刀刻,“隋安,你的女朋友绝不可能是栖棠。”
——
翌日,宋栖棠去医院接夭夭回家。
虽然是医院,过年的氛围同样很浓郁。
小夭夭穿着红色的羽绒服,帽子镶嵌一圈白绒毛,衬得小脸粉嫩,眼睛明润,比瓷娃娃还乖巧漂亮。
宋栖棠进门的时候,夭夭在给阮秀珠跳舞唱歌,稚嫩动听的童声涤荡过心头,留下满满的愉悦。
“糖糖,你来接我回家吗?”
眼角瞥到宋栖棠的身影,夭夭惊喜低呼,像小鸟儿扑她怀里撒娇,捧着她脸亲一口,“你几天都没来,我好想你哦!”
“是呀,来接你,我也超想小宝贝儿。”
宋栖棠顺势抱起夭夭,跟她抵着额头蹭了蹭。
阮秀珠露出欣慰的笑容。
见状,病房的人纷纷笑着打趣,“好可爱的小姑娘,懂事又活泼,我们的开心果呢,这么一走还真不舍得。”
其中一个老人家特意给夭夭买了袋旺旺仙贝。
宋栖棠放下夭夭,叮嘱她道谢,替她把零食和衣服都细致检查一遍装进书包,“只是不住这里,隔两天会来一次的。”
“医院人太杂,细菌多,天气还冷,你就让她在家里。”阮秀珠拉着宋栖棠近前,慈祥地注视她,“我听隋宁打电话说了,她准备开服装店,要你也参与。”
宋栖棠点头,“市场离家里近。”
“挺好,你也不用到处跑,以后安心带夭夭。”
阮秀珠拍拍宋栖棠的肩膀,“年货都买好了吗?别因为我的缘故就省钱,我们一家三口真正团圆的第一个年,我……”
她长叹一口气,皱纹纵横的眼尾晕开水渍,“我这个病,死了还能早解脱……”
“呸呸呸。”宋栖棠眉尖轻拢,瞅着阮秀珠愁云惨淡的脸,思绪一转,酝酿过数次的腹稿不暇思索脱口,“医药费的事,隋宁那边可能有着落了,您别太悲观。”
阮秀珠眉骨一跳,下意识握紧宋栖棠的手,眼底充斥着惊疑,“这怎么可能?那么大笔钱,隋家的经济条件也没好到哪儿去。”
“是真的。”宋栖棠面不改色,迎视阮秀珠,故意压低声线,“隋宁有隋宁的法子。”
“她该不会……”阮秀珠大吃一惊,惶然道:“你别让人家知法犯法!隋宁以前进去过一次,万万不能走老路!”
宋栖棠愣了愣,不禁一笑,“不会!是别的方法,正当门路!”
“婶婶,隋宁人脉广,欠她的钱总比我借贷强很多,您别担心,一切会好的。”
阮秀珠盯着宋栖棠看了一会儿,瞧半天也没发现端倪。
许久,终于缓缓点头。
又意味深长补充,“栖棠,你千万别骗我,我信你。”
宋栖棠五脏六腑瞬时下沉,视线却清亮如水,“我不会骗您。”
——
从医院出来,宋栖棠接到隋宁电话。
“隋宁,我刚好有事想拜托你,万一我婶婶问你有什么办法筹医药费,你绝对别说漏嘴,我告诉她,你有门道筹钱。”
隋宁一向信赖宋栖棠,闻言虽然疑惑倒也没追根究底,答应得干脆,尔后说:“你能不能来市场一趟?你书念得多,合同的条款我感觉太繁琐了,担心有陷阱。”
“我记得你今天接夭夭回去,我姥姥在家,你把夭夭交给她照看下。”
宋栖棠将夭夭送到隋家。
黄老太见了夭夭很高兴,拍胸脯保证,“我肯定照顾好小家伙。”
夭夭刚见着姨姨又要分开,难免闷闷不乐。
宋栖棠笑睨夭夭,“晚上给你做红烧狮子头。”
“真的吗?”夭夭的双眼立刻笑出弧,“一言为定!”
她抱住宋栖棠大腿哼唧,“我还要喝旺仔牛奶!”
黄老太叹息,“赚钱固然重要,但孩子也不能疏忽,你快去吧。”
夭夭的小手卷成喇叭状,“糖糖注意安全!”
宋栖棠刚走出弄堂,另一侧,车上下来了两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