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叶凯风没想到自己会因为最讨厌的女人被两个交好的男人轮流暴打。
哦不,其实陆皓谦比江宴行“温和”点,至少下巴没脱臼,口腔飙的血不如上次多。
然而即便如此,也真的好痛!
别看陆皓谦斯斯文文,打起人毫不弱!
“艹!”陆皓谦将叶凯风摁进温泉池一连给他两拳才稍微解气,重新坐下去靠回池壁。
“我们这群纨绔捧手心疼着的公主居然被你这脑残欺负得这么惨,你嫌自己命太长还是怎么着?绞尽脑汁针对女人,算什么男人?”
叶凯风扶着腰哎哟连天歪靠池壁,含糊吱声,“我就想不通,你不是三哥的好朋友?……为什么要维护宋栖棠?莫名其妙打我一顿,我不服!”
陆皓谦凌厉冷眼丢过去,冲他招手,“来,我让你服气服气。”
叶凯风脖颈一激,不由往后瑟缩,“凶相毕露的,你干嘛?”
“你过来!”陆皓谦耐心尽失,再次揪住叶凯风耳朵拖近前,“你不是问我阿行的伤怎么回事?我一五一十告诉你。”
“宋家的背景你应该听说过?”陆皓谦语速飞快,瞥了眼紧闭着门的桑拿室,本来试图用最简洁的言语阐述,可发现不行,缓了缓急促气息沉声道:“宋显义的仇家很多,阿行去宋家以后,七妹妹总共经历过三次绑架,每次,都是阿行亲自带人救她出来。”
“宋显义经常去国外的矿场开采钻石,十一年前,他的仇家钻空子绑架七妹妹。”
“你没在星城,新闻因为事件太恶劣没报道,所以不晓得那次场面闹多大,他们抓走七妹妹,扬言要毁了她,那伙穷凶极恶的人不是国内雇请的,阿行根本等不及宋家来人,只带着几个保镖去岛上救人。”
叶凯风暴躁的情绪忽然平静下来,“然后呢?”
“你算算阿行那时候多大,他自己都只是个少年,可……”陆皓谦捏了捏眉心,苦笑,“过程我就不详述了,反正他替七妹妹挡下了所有伤害,好几处致命伤,最严重的一刀……”
顿了顿,他语气沙哑,似是用气音说话,“那一刀砍在后背,几乎离脊梁仅差半寸!”
“听懂了吗?半寸!过了那半寸,哪怕不死,也得神经尽断变瘫子,好不容易被救出来,七妹妹身上的血全是阿行的,阿行的整个后背血肉模糊,医生当场就直说救不活了。”
叶凯风目光乱飘,嘴唇嗫嚅半晌都没吐一个字。
纵使没亲见,他亦能从陆皓谦的描述中想象当年惊心动魄的画面。
“我当年就在医院,亲眼看着阿行浑身是血被抬出救护车,血一直流到手术室,我那时震惊了,心想这人生命力未免太强悍,这么多血都没死。”
陆皓谦忍不住凝眸望向桑拿室,思绪拉扯,胸口发出钝钝的闷音,“我爷爷亲自主刀,他做了几十年医生,面对阿行那么惨重的伤势,破天荒不敢下手。”
叶凯风拧眉,“宋显义父女没表示?”
“宋显义当晚飞回星城,七妹妹都快急疯了,见到宋显义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给他下跪,求他找最好的医生救阿行,哭得肝肠寸断,还说阿行死,她也跟着一起死。”
“宋显义本来就很器重阿行,找国外最好的专家连夜会诊,阿行终于险险捡回条命,躺医院大半年才下床。”陆皓谦低笑着摇头,“没多久,他就晋升成七妹妹的正牌男朋友。”
“苦肉计?”叶凯风滞了滞,眼睛发直,“三哥对自己太狠了吧?”
“一半一半,谁晓得他怎么想。”
陆皓谦回溯当年往事,表情极其复杂,“圈子里的人羡慕阿行摘下星城最美的娇花,可那朵娇花是他用自己血肉乃至生死浇灌出的。”
叶凯风还想再强言争辩,陆皓谦又是冷冷的一瞥慑住他。
“你以为,用十年守护一个人平安长大,又当保镖又当保姆是那么简单的事?”
“爱是克制,你觉着七妹妹对阿行不重要,实际她是阿行的命。”
最后一句话沉沉抛进温热水波,仿佛滔天巨浪翻滚,竟颤开如雷贯耳的回音。
——
桑拿房热浪扑面。
江宴行慢步到椅边,随手扯了条毛巾擦汗,不慌不忙接通电话,“童妈。”
童妈是照顾关慧娴的佣人,一直留江宴行在星城的别墅里。
“少爷,这么晚了,有没有打扰到您?”
江宴行顺势落座长椅,眉宇间浮起细密水珠,垂下眼皮,淡淡启唇,“我妈又犯病了?”
童妈尚未答话,那头便冷不丁传来关慧娴的欢笑,“阿行,你什么时候回来?你爸打电话给我,要接我出去吃饭,你放学记得早回家,别贪玩,我们等你!”
江宴行颓然闭眼,扣着手机的指腹不由自主紧了紧,喉头轻微滚动,哑声开口,“嗯。”
“你爸最近特别忙,妈跟你提过的那个宋伯伯和他是非常好的朋友,宋伯伯遇到麻烦,你爸爸一向热情仗义,听到消息毫不犹豫就跑去公司帮他,所以这段日子疏忽了我们。”
“你不要怪他,他很爱我们!”
关慧娴神秘兮兮压住音量,语气轻柔,“妈妈上礼拜买的连衣裙,好看吗?”
江宴行沉默,重新睁开眼,绷紧的指骨泛白,寒鸷况味漫出眉梢眼角,唇线如刀。
四下景物犹如海上飞腾的旋风席卷过,荒凉芜杂,什么都不剩。
“挺漂亮。”他的声音轻若不闻,挺拔的身姿被灯光剪出寂凉轮廓投向地板。
关慧娴笑得羞涩,“那就好,他最爱看我穿裙子。”
“阿行,你往后有心爱的女人,必须像你爸对我这样疼她,爱她,尊重她,不能欺负她。”
“嗯。”音节飘出隐隐作痛的胸骨,男人孤寂的侧影缓缓融进渗透门缝的白雾。
“学校应该很多女同学喜欢你。”关慧娴又笑了笑,“阿行,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
热腾腾的蒸汽包围着江宴行,仿佛铺天盖地的记忆灭顶淹没。
他盯视地面,雾气氤氲俊脸的每一根线条,挥之不去的空虚周而复始塞满了全身细胞,咆哮着,堵在喉咙拼凑成一串飘渺字音。
“很爱笑,娇气任性一点,偶尔凶巴巴的,离不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