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蒙皇帝为此事真是颇有些头疼,他总不能说:“母后啊,母后,这远嫁大苍国之事一来是我家御妹心甘情愿的;二来是其他皇妹虽然也有些姿色,但若论及手段与心智,竟无一人是皇妹的对手的,也只有把御妹嫁过去,方能起到应有的作用。退一步讲,便是真让其她皇妹们嫁给大苍国的皇室,到时候只怕是姿色不如人,心智难较量,并不能起到应有的作用,最后还要招人诟病。”
这些话他自是不能够说的,何况,大德公主所愿意的事情亦正中他之下怀。做为从小被当做君主来教育的皇帝,虽然有时候行事有些荒诞,但其腹黑与无常的本质决定着,他所要继续的事情不能更改。
那一日,大殿之上,当张天宇很不客气地提出并不想迎娶大德公主的时候,他当时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便想出了这个万全之策。
果不其然,大德公主听闻了他这番添油加醋的话语之后,当真恨的是银牙碎咬。
虽然这位深知自己的皇兄决非等闲之辈,亦知这其间她皇兄兴许又在玩什么游戏,但所出之语与她从侧面打听来的消息如出一辙,却也属实,抹了抹眼晴,让暗涌在眼底的泪水强行倒流,不仅大声说道:“全天下纵有不计其数的优秀男子,御妹我却非大苍国的太子而不嫁他人,便是做个妾氏,亦甘之如饴。臣妹这就去寻那个和硕郡主,让她识相滚远一点,否则,臣妹还就当真不客气。”
想起曾经有过一面之交,虽然破了相,身段却依是千娇百媚的和硕郡主,本不以为意,却被自己属意的男人看中了,大德公主直恨的是银牙咬碎。
北蒙皇帝看一向聪明好强的大德公主能够说出如此话来,心中窃喜,但当看到她那发狠的眼神之时,心中又是一颤:如果这位心狠手辣的御妹真的对李洛秋做出什么狠毒的事来,只怕是自己还不悔的肠子都青了?
遂出声说道:“和硕郡主现在并不在王叔的亲王府上,有人回报说是在一处僻静的民宅养伤。虽然搞不清楚宅子主人的确切底细,但是那个正侍候着她的是个叫做阿秀的既蠢且笨的女人,四周处又有许多武功高强的暗卫,断然不是可以便下手的。但是,孤王也曾打探清楚,那个叫阿秀的女人与御妹宫中一位叫柳然的女子自幼交好,如此——”
大德公主是个聪明人,与聪明人打交道的最大的好处便是,在有着共同利益的前提下,你不必说得过于直白了,她也能清楚自己下一步应该如何做。
阿华在城郊处的那所民宅,其实只不过是一个临时落脚点,平时只有阿秀照看着,虽说是准备做新房用的,但是因为原因种种,他与阿秀的婚事是一拖再拖,外间人只是知道是阿秀的家,并不知道此前的详细情况。
何况,阿秀虽对李洛秋不满,但阿华哥交待下来的事情,她还是不敢胡乱嚼舌头的,所以此间的详细情况,北蒙皇帝并未探察清楚。
只说是,可能自己的王叔蒙罕亲王给和硕郡主安排的住所,安插的人手照顾,也并没有想到这或许是大苍国的张天宇的影卫出入北蒙国之时的一个窝点。
其实这北蒙皇帝对于治国之道可能稍嫌逊色,但是对于女人尤其上心,如果换了旁人的话,只肖一道圣旨便可以让和硕郡主进宫面圣,这种方法对旁人是极奏效的,但对地那位如茅坑中的石头又臭又硬的蒙罕亲王来讲,他从来只有畏惧,便是如此他是若大的年纪了,且手上又无兵权,在他的面前自己无形中便低了半个头,他一瞪眼便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软下去了。
总结到最后,让和硕进宫面圣,这条理由只须蒙罕亲王一句有病在身,便可轻而易举的回绝,他还不敢治他个抗旨不遵。
何况,这若真的在王宫中动了手,中间出现了纰漏的话,即便不是自己动的歪脑筋,只怕那位王叔也不会与他善罢甘休的,何况自己又是其中的最大得益者呢?
为免日后麻烦,还是在宫外他们自己的地盘出手来的方便。
当天下午,正在外边挑选菜色的阿秀竟然邂逅了儿时的玩伴,阿秀当时眼睛一亮:“妹子,你是柳儿呢还是柳然啊?自小姐姐便分不清你们姐妹两个,现在长的越发出挑了,更是如此了。”
那女子一边吃吃的笑着,一边拉着阿秀的手亲热的说道:“瞧姐姐这话讲的,妹子是柳然啊,想我那个妹子在娘亲过逝后,亦失了行踪,便是我自己都因寻她不得苦闷得厉害呢!”
较之于从前,柳然出落的越发的清秀漂亮了,这令得一直从事农活的阿秀感觉自己的身价一下子降低了许多。
在谈及分别这几年的生活的时候,柳然是珠泪琏琏:“别提了,柳然命苦,哪象你阿秀摊上了个好心的公婆,虽说是童养媳,却待你如同亲生般无二。自打柳然的娘亲过世之后,柳然便四处给大户人家做使唤丫环,虽说是在主子们喜欢着的时候,也能够得些赏赐,却哪里如阿秀姐过的逍遥啊!”
若是李洛秋不曾入住自己家中的话,阿秀的日子是要多自在就有多自在,但最近一段时间,因为这个和硕郡主,阿华哥对她越发的不满意了起来,想自己对这位和硕郡主,比对自己的公婆还要上心百倍,依然得不到一句好评,如何不叫本便视李洛秋为情敌的阿秀心中烦闷?
女人素来喜欢闲话与八卦,平时阿秀少言寡语,一天与李洛秋也说不上几句话,那是因为,她懒得说,李洛秋心事重,也懒得与她沟通,两个人就那样你不言我不语的呆在那所死气沉沉的小院子里,各怀心腹事。
如今听柳然这一讲,毫无警惕性的阿秀话匣子一打开就再也收不住了,话说到最后,脸更是气的通红,嘟着嘴说道:“那小姑奶奶若说生的美貌还可以被要说成是狐狸精,可偏巧还是位破了相的主儿,你说我如何会不生气呢?”
柳然一听阿秀如此大的反应,极同情的说道:“却也罢了,想必是阿秀平时没有伺候过这大户人家的主子,一些规矩横竖还真是不懂得的,所以才会让人家心生不悦。”
“阿秀生来就是粗枝大叶的,伺候公婆的时候,也无有人说过什么,公婆和阿华哥都甚是满意,可巧来了这么一位祖宗,这日子可就变了!”
“这大户人家的女子就是麻烦,柳然我伺候的多了,习惯了,时间久了,也便适应了呢!”
“那为的让我家阿华哥高兴,你给我讲讲这大户人家的规矩可好?”许是因为新鲜,阿秀很有上进心的向柳然请教着。
于是乎,柳然便拉着阿秀的手,两人边走边聊,柳然向阿秀简略的介绍着上层社会一些大户人家的礼世规矩,只把个阿秀听得只管睁大了眼睛,一个劲的点头。
末了还一脸佩服的说道:“柳然啊,公婆那边日日催的紧,我也不能一直照顾这个病秧子似的小祖宗,阿华哥正想托咱寻个侍候那个小姑奶奶的使唤丫环,如果——”
从无撒过谎的阿秀其实知道公婆那边从来无有主动要她回去服侍,何况此时还不是农忙的时节,如何用得着她?
并且一想到要让自己的好姐妹做自己家的丫环,心里着实有些不好意思,话说了一半低着头极不好意思的瞅着自己的脚尖。
拍着阿秀的肩,柳然倒是极爽利的说道:“横竖柳然这段时间也没事情可做,如果阿秀姐不嫌弃的话,便替你照顾几天那位大小姐,至于价钱吗,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可是不敢要的,如此青黄不接的时候,阿秀姐若念着柳然的好,给我家娘亲送一升半斗的米粮也便是姐姐的一片心意了。”
阿秀竟然不知道柳然这几年不见,竟变得如此爽利,拉着柳然的手兴奋的小脸通红,连声说道:“谢谢柳然,谢谢。”
之前曾经听闻过,阿秀的小宅院附近有不少来历不明的暗卫,暗中根本就无法进入。
唯今之际,柳然只有把全部的希望放在了阿秀这个蠢女人的身上了,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不成想,还真是顺山顺水,没有任何波折便进入了这所看似极其普通又很平实的小宅院。
只要进了这所小宅院,柳然便不会再有任何困惑感,两人到得阿秀的卧房,阿秀急不可待的收拾了自己的一些日常用品,逃也似的走出了这所本是她一心向往着,却又迟迟未等来自己新郎,如今又成了李洛秋居室的新房。
经过了这几日的精心调养,较之于从前,李洛秋的身体有了极大的起色,何况她本便是日常的风寒,算不得重病的,以她自己的行医理论来讲,便是不加以调治,自身抵抗力足的话,不过七八日的时间也会自然痊愈的。
平时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亦不过是因为她心事过重所致,那个梦,自从自己从思过崖上掉落入海之后,再次醒来,便一直困惑着她。
若说之前尚不分明,是那种只有轮廓感的模糊,前不久的梦境又让她亲历回顾了当时的情景,她不得不开始忧心事情的真实性。
那个曾经在她的肚腹中顽强的生存过一个多月时间的孩子,那个用自己只不过还是一个如初发芽的种子一般细小的的胚胎,却曾真真实实是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