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空气中流动着让人不安的因素,尤其是在这个有着许多传说与不和谐振的夜晚,原本安定的空间,刮起一阵莫名的风,清凛凛的打在窗子上,那窗子忽然间生了感觉,无声无息的打开了一半个。
隐隐约约间,透过洞开的窗子,在雨夜中,在透着无尽寒凉的雨夜中,一团模模糊糊的白色光影朝向这边无声飘了过来,那团白色光影飘的速度极快,快的甚至连都不容许你有眨眼的机会,无声无息的带着一阵似乎是阵年腐尸的味道,是的,这两个婢子似乎当真闻到了这种味道,这种直刺口鼻的令人恶心的味道,令得她们连稍待一刻的时间都不再有了。
早间听闻过此间闹鬼的两名宫婢,其实在第一时间已经做好了随时逃走的准备,在那团魅影刚刚出现的时候,早已经吓得是滋溜一声向着外边没命的逃开了,哪里还顾得上管躺在里间屋的李洛秋?
深夜之中那毛骨悚然的惊叫声令得昏昏沉沉间的李洛秋,有了短暂的清醒,略一抬眸不禁苦笑一声,也好,真正做了鬼之后,断不再会漏喝了那能够忘却前缘的孟婆汤的,将前世因果忘个一干二净倒也爽利。
如今这个时候想起自己这两生两世,竟然连阴曹地府都不曾去过,连那传说中的孟婆都无曾见识过,当真是个大大的遗憾呢!
正在李洛秋半是昏沉,半是清醒的自怨自艾的时候,忽然一只温暖的大手抚上她爬躺在地的身体,熟悉的气味让她的了一瞬间的安慰感。
稍后才又怒声说道:“太子殿下不在前边陪着你那温润的美人儿,到此装神弄鬼所为何来?”
这一会儿的工夫,张天宇已经将外间屋的蜡烛取了过来,一脸心疼的望着李洛秋沾满血迹的衣衫,恨声说道:“这个贼婆娘,竟敢如此对待我家洛儿,他日爷定让她用百倍的苦楚来弥补对你犯下的罪孽。”
李洛秋听罢,冷然一笑,“太子爷,刚刚与公主温存过,回头便来诅咒,怕不是大丈夫所为也!”
本应该为李洛秋的无厘头气恼的张天宇,竟是“扑哧”一声笑道:“今日是大德公主的洞房之日,此时战事正紧,若非洛儿身体被那贼婆娘折磨成如此样子,爷当真想抱着你去听房呢!”
张天宇所说的分明与自己听来的有些出入,李洛秋不禁稍一愣怔,张天宇不等她再次问起,一脸阴狠的说道:“这个贱人将你直接掳走之后,又派人杀死了正要回家的阿秀。阿华虽是个哑人,但也有七情六欲,总得寻个可以发泄自己欲望的女人吧?没办法,谁让这位刁蛮任性的大德公主杀了人家的未婚妻呢,那就只成赔上她自己了。”
听说阿秀被杀,李洛秋不禁为之一怔,心里竟是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阿秀对她的敌视她如何不知?但阿秀是个朴实的农家姑娘,无甚心计,虽然一直对自己有误会,除了不想侍候自己之外,并不曾真正虐待自己,饮食起居照顾的也颇为体贴。
人较之于动物的最大区别便是,人可以在理智的驱使下,做出即使自己不愿意但亦会做的事情。
谁都不想自己的男人拈花惹草,但一旦做了,那个时代的绝大部分女人都是毫无办法的,只是从此之后,家中便会争斗不休。便是在此种情绪左右下,阿秀依然对李洛秋照顾有加,可见阿秀是多么善良的一个女子,如今听得她已经遭遇不测,李洛秋又岂能不伤怀?
一时之间,便疏忽了自己的万重愁绪,以及对张天宇本应报有的敌对心理。
门忽然开了,先前李洛秋见过的那位身着粉色宫装,也是将李洛秋直接掳来的那位的少女手端着一盆热水,轻飘飘的走了进来。看到李洛秋从方才的伤感转向愤然,估计是害怕李洛秋会因为生气而令得自己的身体受伤,张天宇急忙开解道:“洛儿,这是柳儿啊,你如何不认得她了呢?”
李洛秋眼睛直直的盯着柳儿,半天之后哑声道:“柳儿和柳然有何区别吗?”
是的,若非当初自己看与阿秀一同进来的是柳儿,自己又如何不会加以警备,如何会在不设防的情况下遭人暗算呢?
打不过,自己起码可以跑,躲进蒙罕亲王府有那位疼爱她的爷爷照顾,又怎么会落入皇宫这所魔窟呢?
眼望李洛秋脸上变化莫测的表情,柳儿将手上端的东西放置一侧,低眉解释道:“害洛主子遭受如此不测的痛楚,委实是属下的过错。主子先前遇到的那位叫柳然的女子,其实非是旁人,却正是属下失散多年的同胞姐妹。当年娘亲过逝之后,爹爹将柳儿与柳然分另卖给了不同的买主,柳儿便跟随爷一直到如今。妹妹柳然本阴差阳错被送入了宫中,做了大德公主的贴身宫女。”
说这些话的时候,张天宇心上也没闲着,用柳儿端来的清水,替李洛秋擦拭着身上的血渍,触目惊心的伤口令得他感觉自己的心都揪痛了,恨恨地想着:若然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自己还如何在尘世为人?
自己这之后还如何治理偌大的大苍国?眼珠一转,便心生了一条妙计。
柳儿一边替张天宇打下手,一边轻声问道:“太子爷,还是属下来做这些事情吧?”“重手重脚的,爷怕你弄伤了我家洛儿。”张天宇之前虽不曾做过这些下人的活计,照顾李洛秋似乎是与生俱来的精心,在她愣神的工夫,已经替她清理完了身上的斑斑血迹,只是因为受刑时间久了,衣服已经沾在了身上,强行扯下来定会伤及皮肤,痛不堪言。
稍停一下,张天宇扔下手中的东西,吩咐柳儿道:“你且在这里候着,万事小心,爷去遣人寻些药酒来。”
话音未落,人已经掠至屋外。只将柳儿与李洛秋留在了这所有着鬼屋之称,外人都不敢进入的屋子中。
柳儿一边替李洛秋打理着身上的伤口,一边从随身带来的包中,取出些吃食放于她的面前。
李洛秋原本还是一腔的愤怒,当初错把柳然当成了柳儿,原本以为是张天宇将自己献给了北蒙皇帝,又平白的遭遇了大德公主的鞭刑,但当看到二人之时,怒不可扼,气不打一处来,正想着要发作的时候,听得柳儿如此一番解释之后,气也就消下去不下,肚子亦开始不争气的咕噜乱叫起来。
爬在那张粗陋的床上,身子疼的连翻转过来的力气感觉都无有了。
就着柳儿的手,吞吃了几口饭食,后又听得柳儿慢条斯理的解释道:“先前洛主子的身体不好,太子爷思忖着主子身边也该有个贴心的照顾着了。想了半天感觉属下与主子相处过一段时间,彼此还算相熟,便千方百计的遣人到大苍国将属下唤了过来。也便是属下刚来北蒙京城的那一天,主子便遇难了。当初在那所小院落里,爷留了阿木等人好生看顾着,当柳然随着阿秀到来之时,他们原本以为是柳儿到了,所以并不曾引起关注。若非如此,又岂能让她近主子身半步?只是,在小院火之时,因为当时暗卫人数并不为多,又感觉主子那厢有柳儿照应着,一时不察被大德公主钻了空子,才令主子蒙难。”话说到这里,李洛秋那有些困顿的头脑终是有些明白过来了,敢情柳儿与柳然生的太象,让人家可巧不巧的着了道,转眼看着柳儿一脸的难过,想来她定是受了张天宇的责罚,心里便有些不落忍,方才说道:“这些本便是些阴差阳错的事情,想来也怨不得柳儿。”
柳儿素知李洛秋并不个喜欢与人斗狠的人,抬眸看她较之于先前紧绷着的脸色终于有所好转,轻嘘了一口长气继续说道:“主子刚刚被大德公主掳走,柳儿后脚就到了,与阿木等人一经碰面,方才知道主子业已蒙难。
因为柳儿当初是被卖给了人贩子,四处飘零了许久才到了太子爷的身边。
而柳然则不然,她一开始在父亲搬至北蒙之后,便将柳然卖进了宫中做了大德公主的身边的侍女。
是以,属下知道她的下落,她却不清楚属下的下落。
之后又通过在北蒙皇宫中的线人方才得知,主子是落入了北蒙皇帝的手中,着了他人的道道。
太子爷心里气恼,但一时又无计可施,与蒙罕亲王两相碰面吐露了与主子之间的关系之后,蒙罕亲王倒也算是个明白人,又一直真心为洛主子着急,所以与太子爷配合的极好。柳儿方又扮成柳然的模样到得大德公主的身边,见机行事。”
话说到这里,李洛秋明白过来了,自己当时还纳罕着,即便是那宫女再有些来头,如何敢冒然闯进,坏了北蒙皇帝的好事?想来应该是受了张天宇的意了。
只是,张天宇不是已经向北蒙国递交了与大德公主联姻的国书了吗?向来这种政治婚姻是极为重要的,这也岂能视之为儿戏?
想是看出了李洛秋心中的疑惑,柳儿一边将手中的伤药涂在没沾在衣服的那些伤口处,一边解释着:“只不过是个应对之策,太子爷当时情知主子如今处境不妙,方才遣属下向大德公主汇报的。当时与北蒙皇帝面谈的对话,其实也并没有敲定,也即是说并没落在纸上,只是个提议,一个假意可行的议案。只是因为失了主子的线索,太子爷心里焦急,方才以此为借口,与北蒙皇帝商量的,如果再没有主子的下落,只怕是连杀人的心都有了,哪里还有心情会递交国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