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哲张了张嘴，正要解释。
白智渊却是没给他机会，当场怒骂道：“你现在赶紧给我滚回去！我跟你妈不用你来看，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儿，你要是敢抛妻弃子，我跟你妈就没你这个混蛋儿子！”
祝淑梅不悦道：“天都快黑了，你让儿子上哪去？”
怼完白智渊，祝淑梅拉住白哲的手，苦口婆心道：“儿子，听妈一句劝，既然已经成了家，那就踏踏实实过日子，也别求什么大富大贵，能平平安安，能吃饱穿暖，这就是最大的福气！”
说完这些话，祝淑梅内心不禁苦笑连连。
如果换作没被下放之前，她是不可能说出这么一段话的。
那时候的她，想的是桃李满天下。
拿出所有的能力和热情，用心去培养每个学生，想要给他们人生路上，尽可能拔除荆棘，走的更平坦一些。
可短短两年多的时间，那些崇高的理想全都没了。
而这也是很正常的事。
当生存都无比艰难的情况下，再谈什么理想，只会令人发笑。
白智渊此刻火气也消下去许多，平心静气道：“白哲，作为男人来说，你得承担起你肩膀上的责任，我希望你能……”
“爸。”白哲开口打断，哭笑不得道：“您先听我把话说完，然后您再批评教育我行不行？”
“你想说什么？”白智渊冷着脸道。
白哲开口解释道：“我说要回咱家，是打算带着我媳妇儿一起，不是自己一个人走。”
“不对吧？”祝淑梅疑问道：“你都已经结婚了，除非把婚姻关系解除，才能拿着调令回城……难道现在规定又改了？”
白哲摇了摇头，回道：“两个月前，我看到报纸上写着，国家开展了第二次工业大摸底，于是……”
他把近期的经历，以及之后的打算，简单说了一遍。
白智渊和祝淑梅听完之后，都是忍不住心潮澎湃。
儿子现在居然这么有本事了？
“怪不得你能找到我俩……”白智渊嘀咕一句，接着表情严肃道：“白哲，我跟你妈的事，能办就办，不能办不要强求。”
祝淑梅点头咐和道：“你爸说的对，以后路还长呢，咱家迟早能团圆，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
白哲当然也能猜到父母在担心什么，不过，他有自己的打算。
父亲现在的腿还在，他宁可付出一些代价，也不能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儿子，我儿媳妇漂不漂亮，有没有照片？”祝淑梅问道。
白哲愣了愣，心中又是一阵歉疚。
施晴嫁给了她，但两个人却是连一张合照都没拍过。
他尴尬地笑了笑，回道：“妈，您儿媳妇儿长的可俊了，是十里八村最好看的姑娘，照片我这没有，等您见了就知道，我绝对没骗您！”
白智渊插话道：“去医院检查过吗？怀的是小子还是姑娘？”
白哲回道：“检查过，但没做性别鉴定，我觉得男孩还是女孩都一样，我都喜欢。”
“对！”祝淑梅重重点头，眉开眼笑道：“别管小子还是姑娘，咱都一样对待，都得叫我奶奶！”
白智渊对此倒也认同。
一时间，老两口感觉原本无力的身体，仿佛凭空多了很多力气。
得努力活下去。
不为别的，就为了见一见下一辈人。
……
晚饭时间。
白智渊和祝淑梅把晚饭打回来。
浑浊的米汤，上面飘着两片野菜叶。
用筷子一搅，根本见不到几个米粒。
野菜团子更是跟石头一样硬。
别说是牙口不好的，就算是牙口好的，吃起来也要费好大力气。
至于说就饭的菜，压根就没有。
“儿子，你先吃。”刘淑梅把饭盒递给了白哲。
白哲接过来，喝了一口，当场戴上痛苦面具，差点没直接吐出去。
米汤又酸又涩，味道比泔水还要更加呛人。
刘淑梅见状，不禁摇头叹气。
她当然也想给儿子吃点好的，可问题是根本就没有。
白哲把饭盒放到一边，从角落把随身携带的蛇皮袋拎过来。
从中拿出豆饼，小咸菜，递到了父母面前。
他之前不拿出来，其实就是为了尝一尝，父母在这边吃的是什么。
虽然知道会很难吃，但难吃到这种程度，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爸，妈，吃这个。”白哲说道。
白智渊摇头道：“让你妈吃吧，他胃口不好。”
刘淑梅却是说道：“儿子，你自己吃，我跟你爸都吃习惯这边的饭了。”
白哲早就猜到会是这样，于是说道：“这是你们儿媳妇挺着大肚子，亲手给你俩做的，你们要是不吃，可是寒了你们儿媳妇的一片心。”
听到这话，白智渊和刘淑梅都是一怔。
“老白，儿媳妇给咱俩做的，得吃。”刘淑梅把豆饼接过来，从中间撕开，递给白智渊一半。
两人吃的很慢，一直嚼到碎到不能再碎，才肯把豆饼咽下去。
吃着吃着，刘淑梅的眼睛又红了。
她连忙把头扭到一边，不让丈夫和儿子看到眼中的泪花。
白哲心中格外难受，同时也更加坚定内心的想法。
必须尽快让父母离开这里！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
白智渊连忙把手里的豆饼藏起来，而刘淑梅也是如此。
两人如此统一的动作，落在白哲眼中，让他觉得更像是一种本能反应。
他当然清楚，父母不是小气的人。
但没办法，穷则独善其身。
人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要是还惦记着帮助身边的人。
要么是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要么就是彻头彻尾的愚蠢。
“谁啊？”白智渊藏好了豆饼，用脏兮兮的袖口擦了擦嘴，然后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两个人，看起来是一对母女。
女人年纪看起来三十来岁，女孩则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两人都是蓬头垢面，看起来如同乞丐一般。
“白先生，祝老师。”女人打了个招呼，露出客气的笑容。
“有事吗？”白智渊问道。
“这……”女人欲言又止道：“能让我们娘俩进去说吗？”
白智渊点了点头，朝旁边让了一步。
女人道一声谢，领着小女孩进了窠棚。
白智渊随即把门关上。
白哲则疑惑地看着走进来的这对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