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见得报告不完整?”罗谨辉问道。
白哲略作沉吟回道:“所长,您慧眼如炬,不可能接受这么一份荒谬的报告,而能被您委以重任,负责调查事故原因的人,也不可能傻到这种程度,递交这么一份没有说服力的报告上来。”
罗谨辉闻言,嘴角扬起,露出笑容。
也不知是对白哲的马屁很受用,还是对他的说法感到满意。
“还有吗?”罗谨辉继续问道。
白哲想了想,说道:“如果这份报告是完整的,那么写报告的人,明显是打算要搞“有罪推论”。”
“不夸张的说,如果要脱离证据原则,搞这种从疑定罪,那么举国上下,将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无罪的!”
“我怀疑你有罪,那你就有可能有罪,基于你有可能有罪,我就先给你定罪,然后再慢慢找你有罪的证据,这难道不是个笑话吗?”
顿了顿,白哲又补充道:“如果我和谢工,让这么一份报告给坑死,那么必将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因为兔死狐悲,我和谢工的今天,有可能是任何一个人的明天。”
“从这个角度来说,天下无冤,远比天下无贼更有价值,且更值得追求。”
罗谨辉听完这一番言论,不禁发出爽郎的笑声。
笑到最后,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袁牧和谢力超起身,有心过去帮忙拍拍后背,帮忙顺气,但又被罗谨辉示意坐下。
好一阵咳嗽过后。
罗谨辉抿了一口茶水,再次把抽屉拉开,又取出几页纸。
“所长,这是?”袁牧瞪大眼睛,内心对纸上的内容,已经有了猜测。
果然,就听罗谨辉说道:“这是后半部分报告。”
“……”袁牧。
“……”谢力超。
您还刻意藏一半,这样真的很好玩吗?
罗谨辉像是看出两人的想法,斥责道:“你们两个,真的是一点脑子都不动,居然还没一个年轻人有判断力。”
袁牧和谢力超互相对视,尽都无语到了极点。
两人接过后半部分报告,凑到一起查看。
谢力超越看越是憋不住火,又一次破口大骂道:“荒谬!简直是荒谬绝伦!这个是哪个王八蛋写的报告?”
袁牧则眉头紧锁道:“所长,这报告上的内容,不是跟白哲说的一样,典型的要搞有罪推论吗?”
说完,把报告递给了白哲。
白哲接过一看,发现后半部分报告,虽然列举了所谓的“证据”,但其实还是存在于理论当中。
但乍一看,报告写的似乎还很有道理。
罗谨辉没理会谢力超的暴怒和袁牧的疑问,而是看向白哲,说道:“年轻人,你怎么说?”
“所长,我的意见跟袁老一致,这份报告就是要做有罪推论。”白哲开口道。
他很讲究说话的技巧,明明有罪推论,是他先说出来的,但他却是把这份让所长认可的说法,归咎到袁牧头上。
如此一来,等于卖了袁牧一个人情。
白哲继续说道:“这份报告的内容,就像是薛定谔的猫一样。”
“你还知道薛定谔的猫?”罗谨辉讶异道。
白哲点头,详细说道:
“薛定谔的猫,简单来说就是把一只猫,放在一个不透明盒子里,盒子里存在有毒气体,有一半的可能会把猫毒死,那么在不打开盒子的情况下,就没人知道猫是死还是活。”
“而按照量子力学的解释,这只猫允许存在一个中间态,也就是不死,也不活。但这又明显违背逻辑思维,除非把盒子打开,否则就不能明确的说,猫究竟是死还是活。”
“放到这份报告上,就存在类似的现象。”
“如果说导致这次重大事故发生的原因,有可能是因为谢工和我的原因,也有可能不是因为谢工和我的原因。”
“那么凭什么不能假定跟我们无关,而是非要假定跟我们有关?”
一口气把话说完,白哲端起茶壶,给三位大佬的茶杯里添了些茶水。
袁牧看向白哲的眼神当中,满是欣慰和赞许,甚至还有几分得意。
面对所长,他的学生都能不卑不亢,逻辑清晰,思维敏捷,有理有据的据理力争,单就这份心理素质,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罗谨辉拿起桌面上的烟盒看了看,从口袋里拿出两块钱,递给白哲,说道:“年情人,帮我去买包烟。”
白哲愣了愣,随即把钱接过来,点头答应一声,然后出了办公室。
他当然清楚,领导让买烟,其实就是让他回避的意思。
不过,他总觉得,罗谨辉故意藏一半事故分析报告的做法,有别的深意。
会是什么呢?
出了办公室,白哲点燃一支烟,默默思索着。
他尝试站在罗谨辉的角度去想,把一项项可能都在脑海中列举出来,然后用排除法,把可能性较低的,全都筛除出去。
最终,只保留下来两种可能。
一种:罗谨辉就是这么一个嘻嘻哈哈的老小孩脾气。
而另一种……
白哲觉得,如果是另一种的话,那么虽然事情会变得麻烦一些,但完全可以抓住这一次契机。
想通了脑海里的疑惑,白哲踩灭烟头,迈步下楼。
研究所大院里。
见到白哲面带笑容走出来,施晴连忙迎上前,询问道:“孩儿她爸,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陪所长抽烟、喝茶、聊天。”白哲乐呵呵的回了一句,然后接过自家小奶团子。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一个个嘴角抽搐,眼神中则带有鄙夷。
你一个小小的高级工程师助理,陪所长抽烟、喝茶、聊天?
这牛让你给吹的!
这时,郭鹏翔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道:
“哲哥,你跟袁老和谢工离开后,田文强那老小子对嫂子出言不逊,我已经给他弄医务室里了,那老小子现在正在床上躺着哼哼呢。”
白哲满意的点点头,笑道:“做的不错,回头请你下馆子,吃涮羊肉去。”
施晴小声补充道:“还有赵哥他们,也帮忙说话了。”
“嗯,那就一起请了。”白哲乐呵呵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