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大豆儿,突然挣脱了她的手。
小小的身子往前一站,张开两条瘦弱的胳膊,死死挡在了沈知禾面前。
他仰着那张与战霆舟如出一辙的小脸,用尽全身力气,怒视着眼前这个高大冰冷的男人。
“不许你欺负我妈妈!”
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燃烧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愤怒。
他的小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怕到了极点,却还是固执地挡在母亲身前。
战霆舟的呼吸,在那一瞬间滞住了。
但这种失控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秒。
下一刻,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冷笑出声。
“教得不错,连表情都学得惟妙惟肖。”
他甚至懒得再看那个孩子一眼,目光越过大豆儿的头顶,直直地钉在沈知禾的脸上。
“看来你为了今天这场戏,做了不少功课。”
“战霆舟!”
这三个字,从沈知禾的牙缝里一个一个迸出来的!
她一把将大豆儿拉到自己身后,用自己单薄的身体将三个孩子全都护住,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此刻像是燃着两簇地狱的业火。
“你可以侮辱我。”
“但你,不能侮辱我的孩子!”
话音落下,巷口的寒风仿佛都凝滞了。
空气里,只剩下沈知禾胸口剧烈起伏的喘息,和孩子们压抑的呜咽声。
战霆舟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狠狠地缩了一下。
这个女人……
她眼里的火,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点燃!
那不是装出来的愤怒,也不是演出来的屈辱,而是一种被人触及逆鳞后,从骨子里迸发出的疯狂!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当口。
“哟,这不是我们战大参赞吗?”
一个带着几分调侃笑意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巷子口的阴影里插了进来。
沈知禾浑身一僵,警惕地循声望去。
战霆舟的后背也绷直了,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只见一个穿着呢子大衣,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拎着公文包,从路灯照不到的阴影处走了出来。
男人脸上还挂着随和的笑,可当他的视线越过战霆舟,落在沈知禾和她身前那三个孩子身上时,笑容凝固在脸上。
他的脚步,就那么硬生生地停在了原地。
金丝眼镜后的那双眼睛,在看清大豆儿那张脸的瞬间,倏地瞪大!
“啪嗒。”
他手里的黑色公文包,差点没拿稳,直接滑落在地。
顾淮安扶了扶差点惊掉的下巴,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像是见了鬼一样,在战霆舟那张冰山脸上,和旁边大豆儿那张迷你冰山脸之间,来回扫射。
要不是一大一小,他差点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看东西有重影了!
“我说你怎么把车停在这儿半天不进去,”顾淮安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绕过战霆舟,走近了几步,语气里的调侃变成了震惊,“好家伙,几年不见,你……你孩子都这么大了?”
这话一出,战霆舟的脸色黑如锅底!
“顾淮安!”
“注意你的言辞!”
这个顾淮安,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还嫌不够乱吗!
顾淮安却像是没听见他的警告,或者说,眼前的景象让他完全忽略了好友的怒火。
他径直走到孩子们面前,就那么蹲下了身。
他摘下眼镜,用衣角使劲擦了擦,又戴了回去。
“小朋友,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大豆儿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小手依然死死攥着沈知禾破旧的衣角。
“大豆儿。”
说完,他又往母亲的身后缩了缩,只探出半张小脸,用那双和战霆舟一模一样的黑眸,偷偷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顾淮安听着这个朴实的小名,再看看这张缩小版的战友脸,心里简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站起身,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战霆舟。
正想再说什么,他的目光,忽然被沈知禾手里攥着的一个东西吸引了。
那东西在昏暗的路灯下,反射出一点幽蓝色的微光。
顾淮安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等……等一下,这个袖扣……”
“这不是……”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拿过来仔细看看,可手伸到一半,又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唐突,那只手就那么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沈知禾的心脏,砰砰狂跳。
赌一把。
这个男人,或许是转机。
她没有犹豫,松开手,将那枚冰冷的袖扣,递到了顾淮安面前。
顾淮安的喉咙动了动,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将那枚袖扣捻了过来。
袖扣的做工,宝石的切面,都和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当他颤抖着手,将袖扣翻到背面,看清上面那个极其微小的字母时。
顾淮安整个人,如遭雷击!
这他家那件祖传的外套上丢了的的袖扣么!
老爷子专门找人定制的,全世界就这一对,他当年还眼馋了好久,没少拿这事儿开涮。
这东西,怎么会到这个女人手里?
他的脑子飞快转着,不受控制地把几样东西串在了一起。
战霆舟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旁边那个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号冰山脸,现在又加上这枚绝对做不了假的袖扣……
一个荒唐到离谱的念头,就这么冒了出来。
顾淮安抬起头,镜片都挡不住眼里的震惊,直勾勾地看向战霆舟。
对方的脸色,已经黑得跟锅底没什么两样了。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反复几次,才终于找回自己那跑调的声音。
“好家伙,老战!”
“你……你这效率够高的啊!几年不见,孩子都这么大了?”
战霆舟额角的青筋,狠狠地跳了两下。
他阴沉着脸,一把从顾淮安手里夺过那枚烫手的袖扣,动作粗暴得像是要把它捏碎!
“顾淮安,你脑子是被门夹了?”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搅局!
“我出去执行任务,哪来的闲工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我看你是该去军区医院挂个脑科,好好查查!”
顾淮安被他这几乎要杀人的眼神看得脖子一缩,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干笑两声。
“我……我这不是开个玩笑嘛,活跃活跃气氛……”
可他的目光,还是控制不住地往那三个紧紧依偎在母亲身边的孩子身上瞟。
这玩笑好像开不起来了。
这事儿,怎么看怎么真啊!
“不过……”他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这袖扣确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