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静姝瘫坐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彻底懵了。
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连滚带爬地扑到战卫国脚下。
“爸！爸你替我说句话啊！我是你女儿啊！”
战卫国闭上眼，满脸疲惫，他用力甩开她的手。
“静姝，你太让我失望了。”
眼见谁都不肯帮她，战静姝坐在地上，忽然尖叫起来。
“我没犯法！”
“我撕的是假证！是假的！我没有毁坏她的准考证！我没犯法！”
战老爷子的拐杖重重顿在青石板上。
“可你偷东西的心是真的！”
“你存心设计陷害你弟妹的心，也是真的！”
她不是没犯法，她只是没得逞。
到此刻，苏婉再也撑不住了，背靠着墙壁，整个人缓缓滑落。
“静姝啊……去乡下待一阵子吧。”
“离了这里，去清静清静你的心。”
她别过脸，不敢再看地上的女儿，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承诺。
“妈保证，每个月都给你寄粮票和钱。”
话落，战静姝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妈，你要撵我走？”
苏婉没说话，只是默默垂泪。
战静姝环视着自己的家人。
一股极致的怨恨从她的胸腔里炸开，她突然从地上爬起来，疯了一样朝沈知禾冲过去。
“你满意了？沈知禾！”
“把这个家搅得天翻地覆，把我逼到绝路，你就高兴了是不是！”
战霆舟牢牢地护住了自己的妻子，他垂下眼，看着状若疯魔的姐姐。
“大姐，是你自己把路走绝了。”
一直站在院门口的周老先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摇了摇头，步履蹒跚地转身离去。
林致远拎起自己掉在地上的公文包，拍了拍上面的灰。
“爸，明天一早，我就去单位开介绍信。”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拉开院门，大步走了出去。
战静姝看着他的背影，瘫软在了地上。
战家人也各自回了屋，谁都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战霆舟拉着沈知禾坐到床边，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他看着她，轻声问。
“为什么选在今天揭穿？明天还有一门考试。”
沈知禾捧着那杯温水，感受着掌心传来的热度。
“战霆舟，我不是什么好人，她既然想要算计我，那我自然也要回她一份大礼才是。”
闻言，战霆舟沉默了片刻。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
沈知禾的指尖在搪瓷杯壁上轻轻摩挲着。
“从我反应过来，当初明玥撕我的教师资格证准考证，是被大姐蛊惑了之后。”
她抬起头，对上他探究的视线。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她不会罢休的。”
所以，她早早地就备下了这份大礼，只等着战静姝在最关键的时刻，自己跳进来。
闻言，战霆舟有些犹豫，“会不会……太狠了？”
沈知禾忽然笑了，平静反问。
“如果今天我没有准备那张假证，如果没有你帮我刻下的那朵兰花，你觉得现在被毁掉人生、瘫在院子里哭的人，会是谁？”
窗外，战静姝的哭嚎声又尖锐了起来，夹杂着苏婉压抑的劝慰。
战霆舟伸出手，将她微凉的手包裹进自己的掌心。
“我知道。”
沈知禾无所谓地扬了扬唇角。
“我的善良和耐心，只会给值得的人。”
“比如明玥，那孩子本性不坏，只是被人当了枪使。她值得我拉一把。”
至于战静姝，从她一次次动歪心思的那一刻起，就不配得到任何原谅。
战霆舟看着她清亮的眼，忽然就笑了。
“大姐明天肯定考砸了。”
沈知禾嗤笑一声，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考不考得上，都是一块烂泥。”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窗外那个模糊的身影。
“不过你信不信，就算闹成这样，妈明天早上，还是会偷偷给她煮两个鸡蛋，让她带去考场。”
果然不出沈知禾所料。
次日清晨，战静姝顶着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出现在饭桌前。
苏婉小心翼翼地将两个温热的煮鸡蛋放在她的碗边。
“静姝，吃口东西垫垫肚子吧。”
战静姝挥手将那两个鸡蛋扫落在地。
“少在这里假好心！”
“你们一个个不都巴不得我考个零蛋，好称了她的意吗！”
堂屋里，战老爷子和特意过来送考的周老先生正坐着喝茶。
两人听见这动静，却连头都没回，只当没听见。
战卫国重重地叹了口气，站起身。
“我开车送你们去考场。”
去考场的路上，吉普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战静姝一言不发，抢先坐进了副驾驶座。
从始至终，她都死死地盯着后视镜里的沈知禾。
“沈知禾，你可真是好算计。”
沈知禾正在慢条斯理地检查透明笔袋里的铅笔数量，连个眼角余光都未曾分给她。
“大姐还是多操心一下自己的英语作文吧，可别写跑题了。”
最后一门英语考试的铃声响起。
战静姝坐在考场里，看着面前那张印满了陌生字母的试卷，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昨天发生的一幕幕在脑子里疯狂回放，搅得她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绝望之下，她拿起笔，开始在答题卡上胡乱涂抹。
监考老师很快就注意到了她的异常，走过来，用笔杆轻轻敲了敲她的桌面。
“这位同学，答题卡请不要乱画。”
战静姝积压了一天一夜的怨气和崩溃，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冲着老师大吼。
“我乐意！你管我！”
整个考场近百名考生，齐刷刷地朝她看了过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被两位老师请出了考场，在走廊上冷静十分钟。
而此时，三楼的另一个考场里。
沈知禾正慢悠悠地检查自己的试卷。
最后一道大题是英汉互译，内容是关于国家刚刚提出的改革开放政策。
这对这个时代的大多数考生来说有些晦涩的词汇，对她而言，不过是信手拈来。
考试结束的铃声还没响，她便已经停笔。
监考老师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这么快就交卷了？不再多检查看看？”
“够了。”
沈知禾微微颔首，露出一抹礼貌的微笑。
在满教室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复杂注视中，她从容地走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