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卫国哼了一声,“就你道理多。”
他斜睨了一眼好整以暇的儿子,又将目光投向沈知禾,话里带刺。
“静姝天天晚上复习到后半夜,哪像有些人,还有闲心出去疯玩。”
战老爷子手里的茶杯重重落在石桌上,茶水溅了出来。
“有些人怎么了?知禾脸上好不容易有了点笑模样,你看着就浑身不自在是不是?”
苏婉连忙从屋里快步走出来,手打着圆场。
“哎呀,都少说两句,大晚上的。”
“知禾,妈给你蒸了碗鸡蛋羹,还热着,好歹吃两口垫垫。”
沈知禾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胃,脸颊微微发烫。
“妈,我真吃不下了。”
“在河边……吃烤红薯吃撑了。”
话音刚落,一旁的战明玥突然啊了一声,指着并肩而坐的兄嫂,拖长了声音偷笑。
“我知道啦!你们俩是去约会!”
话落,沈知禾的脸轰地一下,热度从脸颊烧到了耳根。
战霆舟抄起墙角立着的鸡毛掸子,作势就要朝妹妹打过去。
“小丫头片子,胡说什么!”
他的嗓音故作严厉,眼底那点藏不住的笑意却出卖了他。
“我没胡说!”
战明玥笑着尖叫一声,灵活地躲到了爷爷身后。
“就是约会,就是约会!”
战霆舟长臂一伸,没抓到人,干脆一把捂住了妹妹喋喋不休的嘴。
见状,沈知禾的头埋得更低了。
战老爷子被孙女逗得哈哈大笑,拍着大腿。
“好,好!年轻人就该这样!”
他挥挥手,示意战霆舟放开快要憋坏的孙女。
“知禾啊,这就对了。考试前就得这么松快松快,弦绷得太紧,容易断。”
院子里的气氛正好,战霆舟却突然开了口,“爷爷,等知禾考上大学,我们想搬出去住。”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战卫国第一个反应过来,脸色铁青,厉声斥责。
“胡闹!家里是缺你们住了还是缺你们吃了?”
战霆舟没理会父亲的怒火,而是看向战老爷子。
“不是这个意思。”
“知禾以后上了大学,肯定要经常跑图书馆查资料,我们搬到外面住,方便一些。”
“再说了,分了家,大姐出去出了,我们自然也不能例外,不然就让别人说闲话了。”
沈知禾惊讶地抬起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他是什么时候有的这个念头?
是因为刚刚父亲的话吗?还是他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战老爷子靠在椅背上,浑浊的眼睛在孙子和孙媳妇之间来回看了看,陷入了沉吟。
片刻后,他突然伸出满是褶皱的手,轻轻一推。
“是该单过了。”
“你们小两口的日子,是该自己关起门来谋划着过。”
他忽然朝沈知禾俏皮地眨了眨眼,“不过,得有个条件。你得先给我考上个清华北大回来,不然,爷爷可舍不得放你走。”
战明玥一听,立刻又从爷爷身后蹦了出来,骄傲地挺起小胸脯。
“清北怎么了!我嫂子肯定能考上!比大姐可强多了,大姐……”
“明玥!”
苏婉脸色一变,急忙伸手去捂女儿那张什么都敢往外说的嘴。
可已经晚了。
战卫国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他狠狠瞪了这一院子的人,摔门进了屋。
然而,院子里没人理会他。
第二天清晨,战卫国就板着一张脸,从屋里走了出来。
苏婉拿着两个煮好的鸡蛋,小跑着追到院门口,想往他的公文包里塞。
“路上吃。”
他一把挥开她的手,鸡蛋滚落在地。
“我去静姝那儿看看。”
苏婉看着掉在地上的鸡蛋,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战卫国到的时候,战静姝正对着一页政治题发呆。
听见敲门声,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慌乱地将一本言情小说塞进了被褥底下。
她理了理头发,这才去开门。
看见门外父亲那张阴沉的脸,她强行挤出一个笑。
“爸,这么早?”
战卫国没说话,径直走进屋,“你弟他们要搬出去住。说是为了沈知禾考大学方便。”
闻言,战静姝的瞳孔一缩。
“沈知禾吹的枕边风吧?她倒是真会算计。”
战卫国烦躁地摆了摆手。
“你少掺和这些,抓紧时间复习才是正经事。”
他一想到昨晚的事就来气,话里也带了火。
“别学沈知禾一样,昨天还跟霆舟疯玩了一天,一点没有要高考的样子。”
战静姝一听这话,也跟着摆烂了。
“我也要放松。”
说着,她转身拉开衣柜,翻出件压箱底的碎花衬衫,在身上比划着。
“劳逸结合嘛。”
战卫国一拍桌子,怒喝。
“胡闹!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要考试了,你……”
战静姝得意地扬起下巴,打断了他的话。
“她能放松,我也能。”
战卫国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他看着女儿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沉声问:“你复习到哪里了?”
闻言,战静姝的表情僵住了。
她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就……就都看过了。”
见状,战卫国脸色彻底黑了下去。
“那把你的作文给我看看。”
一听这话,战静姝彻底破防了,尖利地叫喊起来。
“你看不起我!你们所有人都向着那个村姑!”
听到动静的林致远快步走进来,温和地扶着岳父坐下。
“爸,您消消气。静姝就是这性子,我来劝。”
他又转回头看着战静姝,轻轻叹了口气。
“你也是,爸好不容易来一趟,也不知道出去买点菜,做点好吃的。”
战静姝僵在了原地。
她看着丈夫,又看看父亲,嘴唇翕动。
“爸……我……”
战卫国却疲惫地摆了摆手,自己站起身,有些踉跄地往门外走。
走到门口时,他回头,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
林致远追了出去,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塞到岳父手里。
“爸,您别跟她置气,静姝就是压力太大了……”
战卫国接过烟,却没点,只是捏在手里苦笑一声。
“致远啊,你跟我说句实话。”
“静姝考上的把握,有几分?”
闻言,林致远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看他这样子,战卫国什么都明白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佝偻着背,转身离去。
战静姝站在窗边,看着父亲蹒跚远去的背影,满脸无措。
都是沈知禾的错。
如果不是她,爸爸不会对自己这么失望。
她恨死了沈知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