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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去见见孩子他爹战霆舟话音落下,整个餐厅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一根象牙筷子从战明玥手里滑落,啪嗒一声,脆响在死寂的餐厅里格外刺耳。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
战霆舟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张被他随手放在桌上的薄薄诊断书,纸张边缘在他父亲剧烈颤抖的手中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这不可能!”
战卫国突然暴喝一声,将那张诊断书狠狠摔在红木茶几上!
“放屁!国外那些洋鬼子懂什么!我们战家的男人怎么可能……”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张涨红如猪肝的脸,在短短几秒内迅速褪去血色,转为一种吓人的惨白。
他的喉结疯狂地上下滚动着,嘴巴张着,却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整个人,就像一棵被雷当头劈中的老松树,剧烈地晃了晃。
苏婉的尖叫还卡在喉咙里,眼睁睁看着丈夫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砰——”
后脑勺重重磕在太师椅坚硬的雕花扶手上,那声闷响,听得人牙酸心颤。
“卫国!”
苏婉终于失声尖叫,疯了一样扑上去!
她撞翻了手边的青花瓷茶盏,滚烫的茶水泼了满身,染透了昂贵的真丝旗袍,她却浑然不觉。
她的手指颤抖着,哆哆嗦嗦地探向丈夫的颈侧。
脉搏……好弱!
苏婉抬头,妆容精致的脸上满是泪水,声音都劈了叉。
“霆舟!快!快叫医生!你爸他……”
战霆舟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他的视线,冷漠地从父亲那张灰败如死人的面容,缓缓移到母亲被茶叶沾湿的衣襟上。
预料之中的场面。
他早就知道,捅破这个窗户纸,家里必然天翻地覆。
可长痛不如短痛。
与其被这所谓的香火绑架一辈子,不如一次性斩断所有人的念想。
这其中,包括他自己的。
他缓缓从西装内袋里,掏出那只巴掌大的军用通讯器。
“滋啦……”
接通的电流声响起。
“外交部战霆舟,请立刻派医疗组到战家老宅。”
“老爷子突发昏厥,初步判断是脑供血不足引起的休克。建议携带心电监护设备和硝酸甘油注射液。”
“咔。”
通讯挂断。
整个空间里,只剩下苏婉和战明玥压抑的哭声,以及战静姝夫妻俩手足无措的慌乱。
战霆舟整了整西装袖口上那道根本不存在的褶皱,目光扫过妹妹战明玥那张惨白的小脸。
“我还有一个外事会议,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留下的,是一室的兵荒马乱。
黑色的伏尔加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出战家大院,后视镜里能清楚地老管家和家庭医生的身影慌慌张张地跑向主屋。
战霆舟面无表情地摁下车窗,初冬的冷风立马灌了进来,刮得他脸颊生疼。
可这点疼,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行冰冷的字。
不可逆的生殖功能障碍。
“首长,前头……好像有个人。”
司机小张的声音带着点不确定。
车子快到外交部大楼了,小张放慢了车速,最终在门岗前稳稳停下。
昏黄的路灯下,哨兵岗亭前有个瘦削的影子正来回踱着步。
天太冷了,那人不住地跺脚,把手拢在嘴边哈出团团白气。
她身上那件藏蓝色的棉袄洗得有些发白,袖口和领口都起了毛边。
车灯光束扫过去,她像是被惊动了,迅速抬起了头。
下一秒,在小张惊恐的注视下,她竟像一只扑火的飞蛾,张开双臂,直愣愣地拦在了车头正前方!
“找死啊!”
小张魂都快吓飞了,脚下死命一踩!
又是一声急刹,他整个人都往前冲了一下,后座上堆着的文件箱哗啦一声滑落在地。
战霆舟的身体也因为惯性重重前倾,随即又被弹回到座椅上。
他的眉头死死拧在一起,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眯了起来,审视着车外那个不要命的女人。
挡风玻璃外,那张被冻得发青的小脸,与他记忆深处那张又哭又闹的疯女人面孔重合了。
就是她。
三天前,在那个破败的棚户区,就是这个女人,当着半个胡同街坊邻居的面,死死揪着他的领带,嚷嚷着让他负责。
这个疯子,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开车。”
他冷声开口,指节无意识地在真皮座椅的扶手上,叩出沉闷的声响。
小张得了命令,刚准备重新踩下油门。
可那女人竟然像预判了他的动作,疯了一样扑到驾驶座旁,用冻得通红的拳头,一下一下地砸着车窗!
“砰!砰!砰!”
那声音不大,却像鼓点一样,精准地敲在人的心脏上。
她通红的手指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留下一道道模糊的、绝望的指印。
战霆舟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伸手摇下车窗。
凛冽的寒气,混着女人急促粗重的喘息,瞬间灌满了车厢。
“战霆舟。”沈知禾的声音响了起来,“借一步说话。”
她顿了顿,看着那道缝隙后,男人冷硬如雕塑的侧脸轮廓,补上了一句。
“就五分钟,说完我立刻滚。”
车门推开,战霆舟迈了出来,皮鞋踩在干枯的梧桐叶上,咯吱作响。
他身量很高,往那儿一站,昏黄的路灯就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罩了进去。
“沈知禾,诽谤干部,这罪名你担得起?”他垂眼看着她,眼神里明晃晃的不耐烦,“胡同里那次,还没闹够?”
沈知禾没吭声。
她只是抬起眼,迎着他刀子似的目光,嘴角竟往上扯了一下,露出个极淡的笑。
下一秒,她将两根手指放进嘴里,吹出了一声清亮又突兀的口哨。
“嘘!”
口哨声划破了外交部门口的肃静。
战霆舟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这女人又在耍什么花样?
还没等他开口呵斥,旁边绿化带的冬青树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紧接着,三个小小的身影,从树丛后面钻了出来。
最大的那个男孩,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碎布头拼接成的旧包袱,小脸绷得紧紧的,像个小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