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一大早,天还没亮苏婉就在厨房里忙活开了。
“妈,简单做些就好,不用这么隆重。”
听到动静的沈知禾系上围裙,熟练地拿起案板上的冬瓜,准备帮忙。
苏婉手上动作不停,“周老师是贵客,也是你的恩师。你爸嘴上不说,心里可在意这次见面了。”
这话,沈知禾听懂了,“谢谢妈,也谢谢爸。”
这一餐既是感谢周老,也是做给战卫国看的。
战明玥被苏婉从被窝里拽了出来,不情不愿地坐在小凳子上剥蒜。
“干嘛非要请战静姝来嘛……”
“她是你姐姐。”苏婉回头瞪了她一眼。
战明玥把一颗剥好的蒜瓣重重扔进碗里,撇嘴道:“她才不是!”
她从小就不喜欢那个大姐,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谁都带着几分不屑。
沈知禾从她手里接过那个青瓷蒜碗,温和地开口:“明玥,等考完试,嫂子教你做条新裙子。”
话落,战明玥眼睛亮了,之前的不快一扫而空。
“真的?”
“真的。”
厨房的门帘被掀开,战霆舟提着两瓶用草绳捆着的二锅头走进来。
他看见厨房里这副热闹的阵仗,忍不住笑了。
“这是要办席?”
苏婉擦了擦手,接过他手里的酒瓶,“周老师爱喝两杯。对了,静姝那边……”
“爸去接了。”
战霆舟走到沈知禾身边,压低了嗓音,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周老答应来了。”
快到中午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战卫国率先推门进来,战静姝和林致远跟在他的身后。
他一进来就说:“周老师马上就到。”
他说着,视线转向自己的大女儿,。
“静姝,把你整理的那些笔记给知禾看看,让她也学学。”
战静姝随手掏出一个边角整齐的牛皮笔记本,递向沈知禾。
“听说你大学准备去做裁缝?不是我说,乡下来的人就是没见识,要我说啊……”
“不是裁缝,是服装设计。”
不等沈知禾开口,一旁的战明玥就忍不住抢着纠正。
战静姝发出一声轻笑,“有区别吗?”
话音落下,屋子里的空气再次凝滞。
苏婉在厨房里听到动静,担忧地探出头来。
不会又城吵起来吧?
战卫国却对女儿这番话颇为受用,“知禾啊,你跟静姝也学学,让她帮你看看。”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了战霆舟和一位老者的交谈声。
沈知禾知道是周老师来了。
她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迎了上去。
“周老师!”
周老先生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手里提着一个用油纸包着的点心包。
他把还带着温热的桃酥塞到沈知禾手里,这才抬眼看向屋里多出来的几张生面孔。
“这位是?”
战卫国立刻上前一步,热情地介绍道:“周老师,这是我大女儿,战静姝。她也在准备高考。”
战静姝站起身,朝着周老先生微微躬身行礼。
“周老师好,晚辈战静姝。我准备报考国际政治系,希望能为国家的外交事业尽一份力。”
她说完,还特意朝沈知禾的方向瞥了一眼。
周老先生只是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他转过身,面向沈知禾时,紧绷的面容才缓和下来,“那本《政治经济学》看到哪里了?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正好今天问我。”
沈知禾心中一暖,明白周老这是在不动声色地为自己撑腰。
她扶着老先生在主位坐下,屋子里的气氛总算重新热络起来。
苏婉端着一盘盘热气腾腾的饭菜从厨房里出来,战霆舟打开了二锅头的瓶盖,给周老和战老爷子满满地斟上了一杯。
林致远也起身,想为岳父战卫国倒酒,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几杯酒下肚,周老先生原本有些严肃的脸庞泛起了红晕,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其实想想,知禾这丫头说得对。”
“当年我们在延安,条件艰苦啊,可那些女同志,哪个不盼着能有件花布衫,能有条新围巾?只是条件不允许啊!”
桌上的气氛正好,战静姝却突然开了口。
“周老师,我觉得个人爱好应当服从国家需要。现在国家百废待兴,更需要我们把精力投入到最关键的领域去。”
话落,桌上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苏婉的动作停在半空,担忧地看向沈知禾。
战卫国则赞许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觉得她这番话说得极有见地。
沈知禾脸上依旧挂着浅淡的笑意,抬手用公筷给周老夹了一块细嫩的鱼腹肉。
“大姐说得对。”
“所以我才想,能不能把服装设计和国家需要结合起来。”
说着,她的视线转向周老,诚恳地请教。
“您看,如果我们设计的服装、我们的纺织品,能够走出国门,出口创汇,那算不算是为国家做贡献呢?”
周老先生拿着筷子的手一顿,陷入了沉思。
战老爷子端起酒杯,重重往桌上一磕,“就是这个理!为国家挣外汇,怎么就不是做贡献了?”
“吃饭!都吃饭!”
饭后,苏婉和战明玥手脚麻利地收拾着碗筷。
众人移步到客厅喝茶。
战卫国特意让战静姝坐在周老旁边的扶手椅上,苏婉看到后,想说什么,被沈知禾拦住了。
战卫国提起茶壶,给周老斟茶,“周老,静姝这孩子,性子随我,从小就爱关心国家大事。”
“她最近写了篇《论经济建设与国防建设的关系》,拿去学校,得了好些老师的夸奖呢。”
战静姝得体地微笑,拿过桌子上的作文递过去。
“不过是些粗浅的见解,很多地方想不通透,还想请周老师您指点指点。”
周老先生接过本子,开始仔细阅读。
战卫国端着茶杯,一脸期待。
林致远坐在妻子身边,也是与有荣焉。
起初,周老先生还时不时地点点头,看起来对文章的开篇立论颇为认可。
战静姝的唇边噙着一抹自信的浅笑。
可随后,周老先生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战卫国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
突然,周老先生把作文本往面前的茶几上重重一拍。
“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