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巴掌落空,战静姝的恨意彻底失去了控制。
“沈知禾,你给我滚开!我教育自己的妹妹,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致远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拎起她脚边的包袱。
“走吧。”
他拽着她的胳膊,不顾她的挣扎,强行把她往院门口拖。
战家小院的红漆木门,被缓缓关上,沈知禾站在院中,还能隐约听见远处传来的争吵声。
战霆舟走到她身边,轻声问:“怎么了?觉得自己心狠了?”
虽然话这么问,但他可不觉得这个小女人会心软。
她看着对谁都温和,实际上,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更何况,大姐如今落得现在的场面,也是咎由自取。
沈知禾抬起头,望向天边那片绚烂如火的晚霞。
如果不是自己多留了一个心眼,如果不是提前备下了那张假的准考证,那么现在,被毁掉一生,在巷子口痛哭的人,就是自己了。
“心狠?我从不这么觉得,只是……我看妈这么伤心……我心里有点愧疚。”
战霆舟沉沉地望着她,还没说话,就见周老先生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知禾啊,我看你大姐那个样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要不今晚,你先去我那儿住一晚?我怕她……”
沈知禾对着老先生,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周老师您放心,该怕的人,是她。”
周老没说话,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当晚,正如周老所想,大半夜的,院门被砸得震天响。
“沈知禾!你给我出来!你这个乡下来的贱人!”
战静姝醉醺醺的叫骂,在寂静的巷子里传出很远。
里屋,战霆舟翻身下炕,沈知禾却伸出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胳膊。
“别去,由她闹,等她累了,自然就消停了。”
战霆舟看了她一眼,重新躺了回去,将她揽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驱散她身上的凉意。
院门外的哭喊和咒骂还在继续,从一开始的尖利刺耳,到后来的断断续续,最后只剩下压抑的呜咽。
鸡叫三遍时,门外的动静彻底停了。
晨光熹微,苏婉一打开院门,就看见蜷在门槛边的战静姝。
女儿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泪痕混着泥土,一身的酒气和狼狈。
苏婉心头一刺,到底还是没忍住,重重叹了口气。
她蹲下身,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票证和一点零钱,塞进了女儿冰冷的手里。
战静姝被这个动作惊醒了,她睁开肿成核桃的眼睛,茫然地看着面前的母亲。
“妈……”
她的嗓子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苏婉立刻别过脸,不敢再看她那副样子。
“走吧,以后……没事,就少往家来。”
话落,战静姝捏着那几张还有些温热的票证,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不敢相信,这是生她养她的母亲说出的话。
正屋的门帘被掀开,沈知禾端着一盆洗脸水走了出来。
她看到门口的景象,自然地笑笑。
“大姐,这么早?吃饭了吗?”
战静姝死死瞪着她,那眼神恨不得在她身上剜下两块肉来。
“用不着你假好心!”
苏婉听着这不知悔改的话,心里的最后一丝不忍也消散了。
“静姝,你还是先走吧。”
“等下你爷爷醒了,看见你又该闹心了。”
闻言,战静姝脸上的表情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妈……你什么意思?你们……爷爷他……”
苏婉别过眼,不愿看她。
“走吧,趁你爸和你爷爷还没起来……”
战静姝呆住了,捏着那点钱和票,失魂落魄地转过身走了。
苏婉站在院门口,望着女儿远去的单薄背影,眼圈又控制不住地红了。
沈知禾走过来,轻轻扶住了婆婆的胳膊。
“妈,进去吧,外头风大。”
“等大姐在外头经历些事,想明白了,总能团圆的。”
她能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但她不会同情战静姝。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尤其是战静姝。
这一桩桩,一件件下来,只是让她众叛亲离,已经是格外宽容她了。
不然……她早就蹲大牢去了。
苏婉苦笑着摇了摇头,用手帕按了按眼角。
“她那性子……哪是那么容易想明白的。”
沈知禾没有再接话,只是递过自己刚拧干的热毛巾。
“妈,大姐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些路,总要她自己走。”
苏婉接过毛巾,看着眼前这个沉稳冷静的儿媳妇,心里五味杂陈。
早饭桌上,战老爷子和战卫国都黑着一张脸,显然昨晚的闹剧让他们一夜没睡好。
沈知禾放下碗筷,擦了擦嘴。
“爸,妈,爷爷,我吃好了,想去店里看看,积了不少活儿。”
战老爷子手里的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搁。
“不成!考完试就得好生歇着,哪有马上就去干活的道理!”
话落,战卫国也跟着附和。
“是啊知禾,这几天就在家看看书,放松放松。”
沈知禾有些无奈。
她不是闲不住,只是习惯了让自己的生活充实而有条理。
“爸,我真的没事。再说王婶还等着我给她改旗袍呢,都约好了的。”
一直安静吃饭的战霆舟,在这时慢条斯理地放下了粥碗,用餐巾擦了擦嘴。
“要不跟我去外交部转转?”
一句话,让饭桌上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战明玥最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哥,你搞什么啊?嫂子又不是你的下属,去外交部干什么。”
战霆舟挑了挑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那怎么了,你嫂子之前复习的时候不也是在外交部?”
闻言,沈知禾的耳根不可抑制地泛起一阵微热。
“你说了,那也是之前。”
“今天不一样。”
战霆舟忽然压低了声线,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非洲司来了批法文文件,涉及纺织品的进出口配额。”
闻言,沈知禾的眼睛倏地一下亮了。
纺织品,法语,这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
苏婉看着小夫妻俩的互动,担忧地开了口:“霆舟,知禾才考完试,身体要紧,别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