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她问了他同样一个问题三遍。
方子芩的情绪语气,也从一开始的好奇,逐渐到不耐烦。
周湛那双深醺的眸子带着懒意,目不转睛的盯向她,毫不掩饰脸上的怒意,火气。
她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倔脾气。
方子芩被他这么楞楞盯了五秒钟,旋即换上副随意姿态:“你乐意待这不走,那我走。”
她没看到,周湛整张脸瞬间耷拉下去。
说到做到,方子芩提步往外走,头都不带回半下,态度决绝果断。
她一路往前,步子不紧不慢,走出去百来米,身后依旧没有纹丝动静。
方子芩笃定周湛这丫的没跟上来。
她故意走开,只不过是想趁他酒劲吓吓他,没想到人刀枪不入,根本不吃这一套。
半躺在那,稳如泰山坐佛般。
夜间凉风肆意,刮得人脸皮子都疼,方子芩心底却冒着火,又气愤又恼怒。
早知道这样,她打死不让宋玉容去拿酒。
“周湛,你到底走不走?”
隔着几十米远,她语气暴躁的朝他喊,脾气都快磨尽了。
周湛仿似听而不闻般,在那纹丝不动,只有他身侧的树杈子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方子芩最为难的时刻,都不至此。
终究是抵不过心软,她走回去:“你睡着了?”
“你不是走了吗?”周湛半眯着醉眼,也不知是真醉得不省人事了,还是佯装的:“怎么又回来了?”
方子芩气得想笑,可她又笑不出来,寡着张脸站在他跟前,骂也不是打又打不得。
“你别跟我装死,赶紧起来。”
周湛拧起眉,闭眼缓了缓:“你不打算扶一下我?”
明明是在求人帮忙,口吻却没有半点软度,更像是发号命令。
她走过去,手搀在他胳膊上,周湛倚着她增援的力量,总算是从花坛里站了起来。
地板到处是泥水,湿滑湿滑的,晚上那一摔她屁股跟腰还疼着呢!
不敢跨大步,方子芩走得极慢。
周湛腿长重心又稳,见她脚步温吞不乐意了:“你走这么慢?”
“嫌我走得慢,你倒是自己走。”
说话间,搀在他胳膊的手收回,一双美眸冷兮兮的瞪着他。
周湛砸吧下好看的唇瓣,欲言又止。
她问:“还走不走?”
“走。”
方子芩心口来气,强压住脾性,倒也不是舍不得吼他,只是不想表现得自己那么易躁。
不过不得不夸,周湛喝完酒,若你不惹他,确实蛮好说话。
她突然想起在新港酒会那次,他抓着谭松明的头往墙上撞的画面,如同吸血魔鬼。
与眼前这个醉鬼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两人走到路口边停下,周湛便不让她扶了。
他面光而站,方子芩立在他后侧方,一道颀长纤瘦的影子打下来,她突发玩心,一脚踩在他影子头上。
不解气,她还蹬了几脚,地上少许积水被蹬得跳起,全溅在周湛两边后裤脚跟。
幸亏他今晚穿的裤子是深色,把泥点子的颜色掩住。
方子芩抬眸看他,周湛下颚轻绷着,脸色因为酒劲缘故,显得一点也不温和。
他摸了下冻得通红的鼻尖,扭头来:“太晚了叫不到代驾,你开车?”
“钥匙拿来。”
站在寒风中杵着,实在熬人,她也正有此意。
立标的商务大奔高配百来万左右,在一众好车中算不得多稀罕,倒是操控不错。
方子芩还是第一次开,上手就觉得一个字:“爽”,也难怪立标奔驰被传说是商务专配。
它的长车身,加上流畅的线条感,要格局有格局,谈气场有气场。
坐在副驾的周湛,闭目凝神。
半晌后,他突然薄唇轻启,说:“以后再遇上程娇,没必要迁让她。”
她本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善女,之所以让程娇得逞,不过是一时大意。
若不是当时冻得没了知觉,她不打死程娇也得让她感同身受。
方子芩盯着前方的路,眼一眨不眨:“这些事用不着你教来我。”
“我的意思是让你躲着点。”周湛睁眼,神情三分轻嘲:“不然你打算下次遇上,再跟人硬杠还是再被人欺负一次?”
他拿话故意点拨她,而她却偏偏没听出来好坏。
方子芩脸色一下就寡淡:“那我问你,这件事为什么会发生。”
因为程娇嫉恨她,因为程娇在为他出头。
她说话咄咄逼人,轰得周湛头疼:“你打小这么不识好赖?”
“骂谁呢?”
他深吸口气,压住胸腔的怒火,半睁的眸眼深不见底。
……
半小时后,两人抵达滨海公寓。
周湛留她过夜,方子芩也没矫情扭捏,两人分房睡,他睡主卧,她睡旁边的客卧。
从公寓搬走时,她的东西早清空了。
周湛洗完澡出来,腰间耷着条松松垮垮的白色浴巾,露出那精壮的身材。
一头短发湿漉漉,颗颗水珠滴在肩骨处,莫名有种别样的性感。
他手里拿来件白衬衫:“先将就穿一晚。”
方子芩窝在沙发里,困乏不堪:“今晚不洗了。”
“不洗澡睡觉会不舒服的。”
尤其是京港这天气,虽冷但很干燥。
她浑身竖起警惕,防备的看着周湛:“没事,我不觉得不舒服。”
他这会儿酒清醒了大半,眼神又回归了原本的冷淡:“随你。”
周湛围着条浴巾还不如不围,在屋子里溜达,她倒也觉得没什么害臊的,该见的也都见过,眼一闭只当他是空气。
不多时,厨房传来道声音:“你吃不吃鸡蛋面?”
“不吃。”
方子芩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她觉着周湛十分反常,尤其是对她的态度。
所以,她时刻精神紧绷,生怕他给自己下套钻。
面条的醇香,夹杂着鸡蛋味飘进来,抵挡不住美食诱惑的方子芩,有些后悔刚才的毅然决然。
周湛还好死不死的,偏偏端在她对面吃。
“嗦”一口,又“嗦”一口,他吃饭虽细嚼慢咽,温吞吞的,却让人看得很有食欲。
方子芩只觉得喉咙干巴,她咽咽口水全当充饥。
周湛余光扫到她脸上那抹微不可察的馋,视线压低,置之不理,继续嗦着碗里的面。
她向来骨头硬,他倒想看看到底有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