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是他走,他不当那个坏人,也不做那个好人。
周湛的脸隐匿在树荫下,被越过的车灯照得忽明忽暗,一瞬黑暗中,他沉沉出声:“你跟他走,还是跟我走?”
耳畔充斥着低哑的话语,方子芩身形轻微一顿,她清楚,周湛在给她与他之间最后的尊严情分。
站在那,意外的安静,她沉默得越久,他的心就越加不安,还有惶恐。
“我走。”
话音落下,方子芩转身,伤痛的眉目下没有半丝犹豫留恋,她迈着步子,很快的往两人相反的方向走。
叶承新像是被她动作弄得一楞,紧接着轻笑出声:“周湛,逼她走,你又能得到什么好?”
周湛知道她的气性大,可不知这么大。
那种后知后觉的悔恨愧疚,占满心口,绵密的眼睫下,是她渐行渐远的身影,不知心脏巨裂传送到大脑需要多久,可能是两秒。
又或许是四五秒,总之周湛楞了下神,那种刀子剜心的痛楚遍布血肉。
除去大脑的清醒,四肢麻痹,眼眶灼热,喉咙的干呕在反复翻滚,来回涌动,他险些没忍住吐出。
周湛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有两人初识的,吵架的,她崩溃大哭的,还有那些零碎到数不过来的温馨。
他们都不是第一次爱人,却又把彼此爱得那么深切,珍惜,小心翼翼。
周湛甚至更清楚,方子芩扛得过风风雨雨,却唯独无忍他的欺瞒,算计,因为愈爱,所以才会更痛。
“子芩……”
可当他缓过神抬起脸,要去追时,人早已消失在了路旁。
周湛瞬间脑中一片惊慌,他四处茫然环顾,却依旧寻不到她半分身影,路上一辆一辆的车驶过,他张望得双眼都发涩肿胀。
像是一眨眼,眼泪就会顺势掉落。
快步往前走,准确的说是用的小跑,他生怕慢一秒,方子芩就追不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湛跑遍了周围,却寻不到她半分身影,黑沉的夜被路灯霓虹装饰得十分耀眼,彰显着这座城市的繁华。
可愈是繁华,京港这般大,若不是刻意相见,她那么伶俐,岂能让他找到?
他蹲下身子,满口的热气,喘得急一下没收住:“咳咳咳……咳咳。”
眼眶咳到赤红欲滴,不知是眼泪,或是鬓角的汗,顺脸而下,淌在唇边牵入股咸咸的滋味。
这个姿势,周湛维持了半分多钟,耳畔忽然响起一道不大的脚步声,他如梦中惊醒的人:“子芩……”
不是她,而是温然。
当那张脸映入眸中,心口排山倒海涌起的惊喜,再到瞬间跌落,不过一秒钟的时间。
温然看着他,那双灌满失落伤痛的瞳孔被路灯照得晶亮,她一声不吭,却是心如明镜。
周湛用手背滋了下鼻尖,起身问道:“子芩有没有跟你打电话?”
明明一副狼狈样,心痛不已,偏要装得若无其事。
温然摇头,声气很低:“你早应该说的,起码不会比现在差。”
周湛那么精明的一个人,眼前像是喝多了酒,反应迟钝,过了半秒他才说:“她不接我电话,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打过去。”
“叶承新跟她在一块,她情绪很不好,我担心出事。”他道,口吻无奈。
一口气顶在胸口,温然没好气:“周湛,我帮你,算不算助纣为虐?”
周湛好看的眼中,映照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唇角扬起,到嘴的话哽在喉口。
他皮肤不算小麦色,鲜有些微白,挨掌的那边脸红印看着明显,温然一副绞痛:“她现在最需要冷静,你最好别去找她。”
另一边,叶承新手握方向盘,双目如矩,血红拉法开到百迈,在车流中横窜,身后的黑车紧随不退。
其中一辆黑色凌志的副驾,坐的正是王浩。
他稍偏头看眼后视镜:“一群狗皮膏药,可真够难甩。”
“我在你车上,他们不会怎样的。”方子芩情绪低到连说话,声音都是颤巍的。
“你坐稳点,前面弯道能甩掉。”
不知叶承新开到了多少迈,跑车声嗡鸣狂躁,她只觉整张脸被晚风刮扯得,都要裂开了,两边嘴里全是风。
好几次,方子芩都要直接吐出来。
前海的风悠然轻拂,这个点的路面上人不多,鲜有几对漫步的情侣,叶承新那辆红色拉法,且就停在大路口上,很乍眼。
“喝不喝酒?”他问。
“你有酒吗?”方子芩脸上没表情,唯有嘴唇张合在说话。
结果,叶承新拉开跑车的前备箱,拎出各式各样的罐装啤酒,一一码放在路边的台阶上:“喝得惯这个吗?”
都说借酒消愁,她也想来一场宿醉,最好是能把过往暂时性的屏蔽掉。
“喝。”
两人坐在台阶上,方子芩不动声色,自顾拉开啤酒盖的拉环,仰头喝下半瓶,她手捏着空了一半的酒瓶,稍稍用力捏得扭曲变形。
此时,无声胜有声。
她越是不说话,神情越难看。
叶承新伸手,一把夺过她掌心的酒,方子芩如遭天大的委屈,浑身竖起坚韧,拼了命去抢:“你把酒还我。”
他手往外扬,她整个人都趴在地面上,像是泄了气,索性将脸都摁在磨砂的地面。
“酒不是你这么喝的。”叶承新拎着她胳膊,执拗的把人从地上强硬拽起来:“你振作点,屁大点事,值得你这么丧气吗?”
她忽然扯着唇笑,瘦弱的两边肩膀耸动,笑得眼泪四溢,往她脸上流:“都不是人。”
“不就是喝酒吗!喝,我陪你喝。”
叶承新把酒重新塞进她手里,随而自己拿了瓶,比她更猛的一口气炫掉一整瓶,溢出酒液在他唇角缓缓滴淌。
一瓶下肚,他脸色半点不显酒气,反而清醒得不行。
“咳咳咳……”
方子芩往嘴里灌酒时,咽得过急,被呛到猛咳。
叶承新冷眼旁观,俊美的面孔间有心疼,难忍,更多的还是深深的嫉妒,他嫉妒她的难过,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
眼睛有什么东西,沙沙的,卡卡的,他把脸扭过去。
“你干嘛。”方子芩看他,酒劲加上浑身的麻木,她伸手去拉扯他肩上的衣服:“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说,心虚不敢看我。”
叶承新硬生生给她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