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椅子上,方子芩翻着绵密的睫:“他该受的惩罚也都受了,而我不是爱多生是非的人,这份视频原本也没打算要为谁申冤。”
出于一个正常人的思维,她却是做不到那般深明大义。
况且是周家这潭深水,一己之力难以搅动。
方子芩不是没想过爆料,可依照周家的实力范围,整个京港报媒都是它的,这无疑是在自家门前喊冤。
表情是虚中带惊,关咏晴说:“好,你跟阿湛……”
“我跟他,该断则断。”
“那你打算怎么断?”
方子芩勾起唇,笑意却未达眼底:“盛年我已经移交给年瑾管理,我会去外省定居,找一个周湛寻不到我的地方。”
殊不知,此时周湛正立在门口,话如针般没入心尖。
他浑身颤栗,眼眶的灼热仿要抑制不住,两边小腿直发沉,他想迈步进门,狠声质问,却怎么也挪不动脚。
红极的眼有了雾气,周湛深吸口呼吸,强硬逼迫自己抬腿,转身往外走去。
晚间,周家向来有个铁律,饭桌不谈公事,一顿饭虽吃得如同嚼蜡,倒也还算和睦安静。
当晚,周秉山在书房大发脾气,训的是周湛父子,连同关咏晴这个池鱼。
他扭身进门时,方子芩一眼瞄到那低压沉气的嘴角,带着丝淡淡的伤痕,崭白的衬衫皱巴不成形。
“爷爷这么大年纪了,还跟你动手?”
看着眼前那碗银耳羹,她忽地就没了喝的兴致,推开问道。
周湛盯住方子芩的脸,甚觉没心没肺:“本来今天带你去晋州看房的,被家里耽搁了,对不起。”
他的脾气与忍功好到极致,方子芩脑中警铃大响,她默默按下砰跳的心,说:“没事,反正我也不急。”
不急?
不急的意思是,要马上离开了吗。
他满脑子不由得想起那四个字“当断则断”,轻飘飘的四个字,没有分量,没用感情,说得那般干脆果断。
“如果你明天有空的话,抽个时间出来,我陪你去。”
打进门,虽然心里浮躁难受得不行,周湛脸上也始终保持着冷静与温和。
方子芩想都没想的回:“好,那就明天中午吧!”
他以为她会拒绝,每次的回答都出人意料,不按套路出牌。
心里有根绳子在勒他,周湛忍不住,看向她问:“今天,妈跟你说什么了?”
方子芩没说话,径直扭开脸,把左脸凑给他瞅,嘴里阴恻恻的开口:“话没说上,倒是挨了一巴掌,到现在我脸还疼着呢!”
“对不起。”
她怕掩不住眼底的悲痛,所以垂着脸:“这三个字,我最近听得都要吐了,所有人都跟我说对不起,你说,周闵宜也打电话来说。”
叹口气,方子芩继而努起抹笑:“陆少臣也跟我说,总之有错没错的人,都来跟我说对不起,搞得我真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冤的人。”
周湛抿唇,沉寂了片刻:“我跟任何人的都不一样。”
方子芩似笑非笑:“我知道,但说实话,这点报复我真觉得不爽。”
“那你可以接着做,我决不阻拦你半分。”
说这话时,周湛的神情不是颓废或无奈,而是真诚,深情……
“我脑子简单,没你们那么多花花肠子,暂时想不到该怎么报仇。”
“既然想不到,那就点到为止吧!”
想了又想,忍了又忍,方子芩赤红的双眼,睨向他,咬牙切齿:“点到为止?那些攻击陈家的人,攻击我的人,可曾有过点到为止的想法?”
“你想要所有的人下地狱,我帮你。”这是他最后的忍让。
“下地狱多痛快,我要你们清醒的承受这份痛苦。”
如此尖锐刻薄的话,周湛并未生气,口吻平常:“好,我会好好活着的。”
见他平稳得不像个有血有肉的人,方子芩额间青筋猛跳,她滑下床沿,踱步上前,双手揪住他衬衫领子,不由分说的往前拽。
唇覆住他的,贝齿咬在他舌尖与唇瓣之上,极重的血腥气席卷两人口腔,是他的血。
方子芩妩媚的模样,像极了疯批美人在噬血。
她舔舌,一抹血迹卷进喉,俯头用嘴去蹭他胸口,崭白的衬衫顿时晕染上一大片鲜红血渍,白与红的碰撞,异常刺目。
不顾一切,方子芩伸手扒开他的衬衫,薄凉的唇沿着他锁骨往下……
终是在忍不住的情况下,他冷声打断:“你疯了?”
方子芩仰头,目光间情丝缭绕,那种欲气浓烈得化不开:“怎么?你不喜欢这样吗?”
周湛需要极强的意志力,才能按耐住那颗躁动,随时破裂的心。
“喜欢。”
他沉沉吐出两字的同时,双手揽在她腰上,轻轻一带将人横身抱起,唇带有侵略争夺的扑在她嘴上,撕咬啃噬,不饶恕不放过。
“这么着急?”
闻声,周湛恍然停了下来,他的脸映在她瞳孔中,像极了车速开到一百迈,却因故障突然急停的模样。
“别磨我。”他的头深深栽下去,埋进她脖间,轻轻的蹭:“要是你还恨我,不愿接受,我可以等你,但你别用这种方式来磨我。”
方子芩发现自己挺能磨人的,并且招招致命。
又或者说被爱的从来都是有恃无恐,正如她。
“那你可以拒绝啊!”
“你明知道我没法拒绝。”
她的献媚与主动,在他眼前皆是剧毒,稍稍一点便能毒发身亡。
方子芩伸手,轻慢的掰起他的头颅,周湛的眼绯红,隐隐的欲在脸上散发浮动,吻下去,轻浅的一口,如蜻蜓点水般:“就一次。”
她的大赦与恩典,看在他眼底,却像是引诱与提示。
提示他,她要离开了。
周湛蓦然心痛难挡,他眼眶的泪逐渐掩不住:“你是不是做完,就想跟我分开?”
幸亏他眼中尽是晶莹剔透,反而令她没法察觉那抹异样与质疑。
方子芩捧住他的脸,鼻尖抵着鼻尖,彼此闻对方的呼吸:“谁跟你说的,我才不离开,离开了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大树傍?”
她演得太过逼真,周湛明知道是假,却劝服自己信以为真。
面色如常,他笑容有几分无奈:“只要你想傍,多久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