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湛眼皮未动,看着她,又是短暂的沉默不语。
方子芩化悲愤为傲气,双手攥拳垂在身侧,抬眸迎上他视线:“放我出去。”
越看她,愈发觉得刺眼。
周湛眉头一蹙,顺势往她心口捅刀子:“方子芩,你别否认,看到我那一刻你心都在跳吧?”
陈奕迅的《红玫瑰》这么唱: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他就是后者。
眼前的周湛,就像是个悍匪,持着被爱的枪往她心口开。
方子芩抹掉泪水,弯唇笑道:“我说我演的,你信不信?”
她不笑的时候,脸上都是心事。
一旦笑起来,面容宛如蒙上层厚纱,令人捉摸不透。
周湛面色忽地沉下去,看她的眼神中,多出三分打量:“你从什么时候跟叶承新走得那么近的?”
他的问题突如其来,方子芩眉微蹙了下。
面容依旧薄凉:“跟你有关吗?”
“一个月没见,你脾气这么大?”
方子芩脸上挂着干涸的泪,眼不眨:“周湛,是你推开我的,现如今你又这样,算什么?”
她难得表露心悸,满脸失落自嘲。
周湛冷面不语,她笑问:“你不会是后悔了,所以来找我的吧?”
一语中的,方子芩说准了他的心事。
他明明心有悔意,可到嘴的话却成了句:“方子芩,你是不是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闻言,她平静无澜,半丝不意外,明知周湛是匹野狼,狼是冷血的。
自己怎么会觉得他保留纯善,会以为他真的后悔了,到底是她愚蠢。
她敛起唇角的讽笑,口吻极淡:“没玩够?还想让我陪你玩?”
周湛眉头轻蹙,胸口起伏,绷紧的下颚线条利落明显。
方子芩丝毫不怂,继续问:“赔了半个盘古世家,你还不长记性?”
她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绵密的针,往他心口扎。
两人面对面坐在车内,周湛背对光,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只能通过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判断他情绪糟糕。
“信不信我当场把你办了?”
悠长的沉寂后,他终于吐声,却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隔得近,周湛说话温热的气息往她额边扑散。
方子芩心下一紧,微不可察的胸口起伏,像是深吸了口气缓解内心的慌乱。
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她笑问道:“顺的不爱,喜欢来强的?”
周湛盯着女人那张皮笑肉不笑的假脸,当真是气得肺炸:“明明怕得要死,还虚张声势。”
从来没有人敢驳他,在他面前甩脸,更别说这种明着冷嘲热讽。
她方子芩是第一个,处处惹他不痛快,张口闭口损他。
她勾唇一脸假笑,他面目冷薄得骇人,咄咄逼人不让。
方子芩脑中忽地想起,周妗那日在盘古世家提到周泉时,眼神的那种无助与不甘。
与周湛此时的盛气凌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同为周家人,一家苟且偷生,一家耀武扬威,真是悬殊大。
她知道周湛心窝子什么地方最软,所以扬声戳他:“还真给外人说准了,你们周老二家个个强人所难,不给人留后路。”
“你大哥压榨为周氏奉献大半辈子的亲叔叔,你跟他一个德性,连自己前妻都不放过。”
“就像周妗说的,身为你们周家人,不过表面光鲜罢了。”
周湛不傻,他听得出方子芩气大,在指桑骂槐,借着周妗一家子人替自己出气。
本以为他会对掐。
可事实,他无动于衷,冷峻的脸上毫无异样。
方子芩坐在那,却忽地摸不着底了,那种心头空落落的感觉十分可怕。
过去三秒,头顶处喃喃出声:“骂,接着骂。”
她刚急赤白脸,骂得正是爽极,却因为他的平静,彻底没了底气。
周湛沉声说:“方子芩,你是在替周妗抱不平吗!你是在替自己申冤。”
他没有给她半分驳话的机会,继续开口道:“泉叔他是正常退休,当年大哥对他的压榨,爸也因此撤销了大哥职位,并且分文不少的补偿了他。”
“包括我上任后,提过让他重回周氏,是他自己推辞的。”
周湛看她一身冷相就刺眼,低沉着声音道:“至于你,想怎么申冤?”
方子芩闻言,喉管一窒,像是给人生生攥住了脖颈。
她的动机很简单,气不过想骂他,所以翻出周妗一家子。
“我来只是单纯的看看你,事情因我而起,也出于责任。”她不语,周湛则言。
出于责任,所以来看看她,言简意赅,却又那般薄凉。
方子芩不知该信他,或是不信,有时候她觉得他热情如火,挺会撩拨的。
可每当她认真沦陷之际,他的态度又恢复如常,变得冷漠无情。
她心口一如堵了:“我很好,谢谢关心。”
“方子芩,以后我还能像这样跟你见面吗?”
路灯的光,从他身后打进来,方子芩只能隐约看到男人微抿的唇,以及绷紧的下颚。
她视线垂下:“周湛,你在车里的时候,并没有答应我。”
周湛沉默了好久,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再说了。
“我知道了。”他面容淡淡,声音更淡。
这一次,她没喝酒也没发疯,不会强追着他问喜不喜欢自己,爱没爱过。
所有都是清醒的,理智的。
就好像是河归河,路归路,河没涨潮淹路,路没塌土入河。
“没事的话,我走了。”
“嗯!”周湛应得很快,几乎没有犹豫。
路边不少积水,地面还滑溜,方子芩下车时紧紧抓着车门,直到双脚安全落地站稳。
中年司机见她下车,忙从后备箱拿东西,递给她:“小姐,您的东西。”
“谢谢。”
箱底被泥水泡得不成样,手一搂就稀烂,方子芩几乎是用整个棉袄的下摆兜住,两只修长美腿乍露。
见状,司机又从车里掏了个精品袋:“小姐,你把这拿上。”
一想到车内的男人,她恼着呢!
“不用了,我自己能抱得住。”
“收回来,人家不用就不要舔着脸给了。”周湛坐在车内,车窗降下一半,冷冷出声。
司机站在那,神色略显三分无措,三分尴尬。
他的冷漠,令方子芩心尖儿一颤,几乎是不可抑制的眼眶湿润。
她轻轻的吸了吸尽是酸楚的鼻子,没看他半眼,转身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