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个本,前者是笑意盈脸,后者是面无表情。
上车扣好安全带,她枕着车座,连眼皮都嫌得抬,口吻淡懒:“老李,先送我回漓江山水。”
周湛笑了下:“女人真是狠心。”
他虽未说完后半句,但方子芩心知肚明,这是在骂她,提上裤子不认人,领完证就翻脸。
她佯装一脸无视,听而不闻,后脑勺往头枕里又深陷了几分,面目毫无表情,油盐不进。
“那我跟你一块去,让容姨多蒸点饭。”
方子芩微顿,似是沉思想半秒,但也只是一会的停滞,她很快拒绝:“你不是一直吃不惯容姨的饭菜。”
闻声周湛扭头,看着不动如钟的人,闲聊家常的口吻:“别这么忌惮防备我,不过是吃顿饭,我又不干什么。”
“是吗?”
四目相对,他听得勾起唇角,笑道:“保证,我很听话的。”
她真想,伸手揭开周湛那张虚伪的面皮,方子芩不语,他便在耳边吱声:“你不是爱吃周生楼的东坡肉,于叔刚好回来,我叫他……”
“别没话找话。”
她愈是激恼,他脸上笑容却愈发明显:“桃源居的酥肉,你……”
方子芩睁眼,猛地瞪向他:“周湛,闭嘴。”
周湛将她的恼怒视若无睹,像是忆起什么,乐出声:“你这副模样,真让我想起咱两刚闹离婚那会,你也这样跟我置气。”
他在耳畔嚼话,方子芩脑中莫名产生画面。
沉默半晌,她冷声开口:“半个小时。”
周湛一看她这副样子,指定是没狠下心,幽深如夜的眸子紧了紧,他明知故问:“什么半小时?”
“只准待半小时。”
方子芩表情不辨喜怒,语气不冷不热。
她压根没想让周湛回应,只当是句通知,他却正儿八经的答声:“我出钱,能不能再多加半小时?”
周湛神情腻歪,手欲要伸到她胳膊处,方子芩死死压着,不让他挽:“别挨我。”
他稍有片刻的楞怔,没料想她情绪这般大。
扬起的手未收回,眼底一闪而过的较真,薄唇勾动,淡淡的讥笑:“我们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夫妻,凭什么?”
周湛向来最会戳人心窝子。
“这点理由压不住我的。”方子芩隔着半米空气盯他,那眼神冷得,仿似要将他脸皮的肉剐下来。
“什么能压得住你?”
她双拳紧攥,周湛掌心覆在她手背上,不着痕迹的收紧,按住她发力的手掌。
四目相对,终是方子芩率先开口,没缘由的问了嘴:“周湛,你喜欢我什么?”
周湛抿紧的唇微微松开,绵密的眼睫跳动,他饶有兴致的道:“是爱。”
“那你爱我什么?”
“有钱有颜,还很有能力跟头脑。”
方子芩拳头紧几分,唇角的嗤笑渐浓:“肤浅,虚伪,自私,幼稚。”
她骂人从不带脏字,却又能说得你心里极恨。
比如眼前的周湛,心火在烧,理智在绕:“骂吧!我听着,只要你心里能舒服点。”
看着他隐忍得不动声色的脸,方子芩气极,却亦又拿人无可奈何,那种感觉,就好似你一拳砸向棉花,柔柔软软,不痛不痒。
她一手捏住车门,语气不善:“老李,停车。”
老李透过后视镜,瞧眼方子芩,又看一下周湛,在等命令。
见人没反应,她猛拉车门,拽出不轻的响声,击得他额间青筋直突突,长臂一拦,将人圈进怀中:“行了。”
“别碰我。”
方子芩很是厌恶,她厉声尖叫,一巴掌拍在周湛手臂处,顿时浮现抹深刻红印。
下的狠手,整个掌心疼到发麻,好阵儿才缓过来。
他脸上嬉皮笑脸的神情消失,锋利的目光,盯了她几秒,唇瓣启开:“冠着我周湛妻的名头,你还能跑哪里去?”
方子芩反嘴:“但我没卖给你。”
周湛终是没了声,俊脸一眼可辨的阴沉发冷,紧抿的唇角更是显得薄凉无比,他轻而微的点了下头颅。
几秒后,沉声吐出:“老李,把车停了,放她下去。”
近乎是话音落下的第四秒,迈巴赫缓缓停靠,她虽有轻浅的诧异,但动作极快利索,拉门迈步下车,不带半秒的迟疑犹豫。
周湛眼底有淡淡失落,仅此一瞬,迅速恢复:“开车走。”
“周……”
“开车,没听到?”他声音很轻,语气又呛起十足的冷冽。
老李砸吧着唇,欲要脱口的话咽会肚子,他目光浅扫过方子芩的身影,随而收回启动车。
周湛心底纠结矛盾,烦躁不堪。
伸手往兜里掏烟,空空如也,他张着唇,迟虑好会儿,问:“有烟吗?”
老李将烟往后递给他。
夹了一支衔在嘴边,那个味道他抽不习惯,浓烈的烟气直逼得嗓子眼火辣,一口气没顺咳出:“咳咳咳……”
灭掉烟,周湛坐在后座中间,他稍弯腰,两只胳膊肘撑着腿,垂头五指扶额。
那张抑制不住的狂躁,在他心底发肆的蔓延遍布全身。
老李提口气,问:“要不,我开回去找方……太太。”
周湛其实不舍,更心疼,可他脾性也硬,这个时候就差一个在他耳根子前送台阶的人。
“去漓江山水等着。”
老李把车掉头开到漓江山水,方子芩的车也恰好到点,两人几乎是隔着车窗,四目相抵,她眼看着周湛下车,径直往她走来。
“叩叩叩……”
“开门。”
周湛的声线淡而低沉,冷着脸,她眼不眨头不抬,打下半分车窗:“有什么事?”
方子芩跟他生分得,仿佛两人毫不相干,脖颈那么稍稍梗直,尤为似一只高傲不屈的黑天鹅。
在遇上她之前,周湛比她更傲,没人敢跟他甩脸子,但他脾气稳。
可遇到她之后,他要非常小心翼翼,隐忍维持好情绪,因为太多次,一不留神,她都随时能将他激怒,做出不理智的事。
周湛尤其不愿承认,他在方子芩面前格外易怒,是太过在乎在意。
更不乐意承认的是,她把他牵着鼻子走。
他在心底一遍遍的劝说自己放松,冷静,这时候翻脸,是最不理智的行为。
正在周湛潜心劝自己和善时,方子芩毫无征兆的开口:“师傅,开车吧!”
她不给脸,甚至连个眼神都懒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