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周湛对她又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她这人脾性倔,爱记仇。
胜在看得开,仇不隔夜。
那天还跟他在海城闹得脸红脖子粗,眼下也能心平气和的聊天。
“他都跟你谈什么了?”
“随便聊了几句。”
周湛看她,目光审视:“随便聊,聊成这样?”
“打翻瓶酒而已。”她嘴上风平浪静,心里早就摩拳擦掌了:“叶以南的事……”
“你觉得我会放过他?”
叶以南再卑劣,但他到底是周家人,即便周芸在周秉山跟前貌似也不太得宠。
可这血缘是割不掉的,不看僧面看佛面。
“别下死手,免得到时候爷爷夹在中间难做人。”
周湛是明白道理的,哪怕这个姐夫不认,周芸终是他一条血脉承下来的姐。
他唇角勾动,扬起抹玩味:“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圣母了?”
“多谢夸奖,我比你更想让他受惩罚。”但她不忍心眼睁睁看着迟暮的周秉山痛心。
方子芩一脸正色,说话时每处神情都写着认真两字。
所以,她也算是间接的替叶以南求了个情。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的。
他不说话,她以为是默认了。
却不想,周湛冷不丁的来一句:“求人得有求人的态度。”
这话乍一听耳熟,方子芩恍然想起,自己也说过同样的话,在周秉山生日宴上。
好一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感情这账本都记在肚子里了。
她翻脸比人翻书还快:“那当我没说。”
正当方子芩以为,接下来周湛要拿话损她时,响起的却是:“那个女人,已经查到了。”
她扭头,看到他伸着半截紧实修长的小臂,手里捏了份暖黄色的牛皮纸袋。
心跳如鼓,面上佯装淡定,方子芩左手接过。
她不知道里边是谁的档案,甚至没有半丝头绪。
可正是这种紧迫想要寻思真相的心态,往往在真相来临时,愈发绷不住。
手中捏住纸袋,她迟迟不打开。
车窗外闪烁的灯光,隐隐照在方子芩脸上,紧绷的面容微微泛红。
周湛点了根烟,沉声问她:“不打算打开看看?”
她垂着脸,眼皮微动:“你说这里边会是谁?”
说来很讽刺,跟前夫呆在车里,谈论前男友的出轨对象。
狗血剧都不敢这么拍吧!
“我没兴致陪你做猜迷题。”他一张俊美的面孔神色未变,口吻亦是不冷不热。
相比较周湛的平静,方子芩情绪已经达到了一个顶点。
他问她:“你很为难,是对他余情未了吗?”
“不是。”
方子芩捏着纸袋的手绕开绑绳,两张薄薄的照片滑落出来。
其中一张是秦霜霜给她的,另一张是个女人的日常自拍照。
照片中,女人笑得灿烂夺目,弯弯如月牙的眼,夕阳的光影从她身后打下,将她明艳动人的脸装饰得格外娇柔。
只是一眼,方子芩便认出。
虽陈方两家要好,那也是她爷爷那辈的事。
七八年前国家大搞建设,陈家是做房地产开发的,为了生意举家搬迁去了云城。
加之方家传到方彦手里,多年不景气,两家往来便多了些生分。
方子芩十岁初识陈少臣,在她爷爷的生日宴上。
当时,他穿了件嫩绿色的高领毛衣,被林囡拉着来跟方彦打招呼。
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他便从此入了她的心。
她考上复大那年,陈家生意发生变故,陈父受不住打击抱病离世。
也正是那年,方彦带她奔赴云城去参加陈父的葬礼,在葬礼上,方子芩第一次见岑欢。
一个胆小柔弱的女孩,连跟人打招呼都怯生生的。
谈不上多惊艳漂亮,可那双水汪汪的眸子间,总能让人产生怜惜。
而实际上岑欢是陈家的养女,陈少臣的妹妹。
也是方子芩手中那张照片里,笑得夺目的女人。
大脑有几秒的宕机,她张着唇,却发不出声音来。
直到耳边回荡起周湛低沉的嗓音:“你认识?”
方子芩收回视线,将照片塞进纸袋,换上一脸淡然:“不认识。”
她想过很多个人,唯独没有想到会是她。
坐在车上,方子芩有些麻木不仁,手里的手机捏紧又松开,动作反反复复。
岑欢的出现,就仿佛是在她原本平静的生活中,投下一颗炸弹。
“嘭……”地一声,彻底炸开了。
关于岑欢,她脑子里有无数个问号,却寻不到答案。
“有个酒会,可能会对盛年有帮助……”
方子芩脑中一片空白,以至于她根本没听清身边的男人在说什么,径直应声:“什么时候去?”
薄唇开启,周湛吐出两字:“下礼拜。”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寂,过去半分多钟:“你比她漂亮。”
她怔了半秒,才幽幽反应过来周湛这句话的字面意思。
方子芩忽地垂眸一笑,眼里尽是苦涩:“她其实是陈少臣的养妹。”
周湛仿佛意料之中,脸上没有半分意外。
面无表情,他不冷不热的说:“我只负责帮你找人,不负责分析她是谁。”
她却像是突然动了怒,盯着他说:“周湛,你知不知道,你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真的很讨人厌。”
周湛抬眸,四目相对,他只看到方子芩眼底泛起的落寞。
忽地,有一瞬的时间,心口像是被针猛扎了下。
疼,又不是很疼。
周湛很平静,吐出四个字:“拿我开涮?”
“自私薄情……”
眼前闪过一道黑影,方子芩不及避闪,周湛倾身压了过来,将她怼在车与门板的角落。
他的胳膊撞在车门上,发出道闷重的“嘭”声。
吓得乔东升手一抖,车身在马路上顺势歪斜。
她眼睛无处躲闪,被迫与他的相对。
方子芩盯着周湛的眼,那双乌黑的瞳孔间,盛满了不可遏制的怒。
想张唇说话,可嘴仿佛黏上了胶条,使不出声来。
“我薄情自私,你以为你有多善良?”
他满脸戾气,绷紧的眉宇间尽是嘲讽。
方子芩明明浑身如滩泥,软在那,心口却躁得仿佛心脏要蹦出来。
“周总,到了。”
这种紧迫的氛围持续了五秒多钟,乔东升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
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局面。